自从朱元璋下令中书省添设通事舍人之后,中书打杂的人手多了,丁玉便返回了中都。一个直呼府事大名的人,定不是什么寻常身份,何况身边还有亲军都尉府的人保护!
不用说,他必然是大明的皇帝!
可恶啊,为何朝廷内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这不是打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张谷不敢怠慢,连忙带路,至于起不来的王长顺,则没人敢去搀扶。
朱元璋看向城墙,眼下的城墙正在铸造之中,军民无数,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劳作着,还是如蚂蚁一般,卑微到随时可能死去。
可这群蚂蚁,却是大明的子民,是大明江山的根基所在!
朱元璋没有说什么,从红武门入城,没走多远,便可以看到一座座大宅院,这是未来赏赐给王公大臣所用。
再向北,则是一批衙门公署,然后是承天门。承天门之后,便是中都皇宫。
只不过丁玉并不住在皇宫,而是居皇宫外东南方向。
中立行大都督府。
丁玉正在翻阅名册,一脸发愁。
匠人折损的数量在增加,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皇城完全建造完成,匠人们就不干了。百姓也被用到了极致,稍有不慎,可能出大祸。
凤阳就如干柴,只差一把火。
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事件会将火点起来。
丁玉清楚,一旦中都出了事,死多少人且不说,但自己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必须给朝廷上书,就说百姓辛劳日久,匠人连年做工,已是疲惫至极,加之农桑时节,地温将热,暂缓中都营造三个月。
文书还没写几行,丁玉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直至朱辅跪下喊万岁时,丁玉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来跪拜。
朱元璋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走向桌案:“朕将中都交给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让朕宽心。前段时日,太子来中都,发现百姓苦,军士苦,匠人苦,朕尚不信,如今微服而至,发现太子所言,还是挑了好听的说了!丁玉,你愧对朕对你的重托啊!”
丁玉紧张起来,见朱元璋布衣,显然是看到了中都的真相,既是如此,索性直言:“陛下,中都营造乃是国事,中立行大都督府不敢耽误,兴是底下将校急躁了一些,严厉了一些,但终归是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效忠陛下。”
“呵,好一个忠心耿耿!”
朱元璋坐了下来,大手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你们打算将凤阳的百姓全都累死、饿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百姓乃是朕之父母,是你等衣食父母,如此霸道奴役,岂能说是忠心?”
霸道,奴役?
丁玉看了一眼朱元璋便低下头,说我们霸道,倒不如说你自己吧,若不是你执意建造中都城,哪里会有这么多事,若不是你下旨征调这么多百姓,又怎么会有奴役之事?
这几年来,中都大兴土木,奴役百姓不下百万,这是我等官员可以做到的事吗?
不是,一切都是你!
我们不过是为你做事,服从你的安排罢了。
丁玉不敢直接掏出心窝子里的话,否则老朱很可能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心给挖出来,他愤怒失去理智的时候,啥事都能做出来。
见朱元璋余怒未消,丁玉咬了咬牙,进言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讲!”
朱元璋沉声。
丁玉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进言机会,但也明白,此时不说,后面更难有机会,便狠心下来:“陛下,臣以为中都虽是龙兴之地,然龙腾九霄,盘卧金陵,不宜轻动。何况此处灾荒频频,无数百姓只能倚仗朝廷赈灾救济过活,若成帝都,日后朝廷不仅要养官、军,还需养民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