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你忠心耿耿,我很感动,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地儿钱要是真多一倍,其实伯希顿也不是最佳选择,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现在咱们这儿除了大秀以外,暂时也没启动什么新项目,资金来源也紧张,在这儿干耗下去,最多也就是拿拿基本工资。”
抱玉疲惫地转着脑筋,想着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她咬牙笑着,目不转睛看着狄斐婓。
“跟你透个底儿,我也是被人逼上梁山了,如果你愿意腾个地儿,我倒是能把你安排到生产部,负责跟进这期大秀的服装生产工作,你才二十岁出头,多年轻啊,其他人动都不合适,拖家带口,年纪也比你大,也就是你,要容貌有容貌,要经验有经验,当打之年。”狄斐婓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说是为她好,其实无非是找个由头将她调离,给她些苦头吃看她知难而退自动辞职罢了。
但重点是,生产部都是四五十岁的老业务骨干,而且经常要下车间,车间噪音大,环境恶劣,据说空气里时常漂浮着加工的衣物里含有的化纤物和棉絮,墙上拉着红色的横幅写着“消除一切安全隐患,保障生产工作安全”,像极了文革时期的批斗会。
抱玉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装到旁边的收纳箱里,然后双手抱在怀里往外走,这才发觉自己的行李少得可怜。mia春光满面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瑞贝卡则有些舍不得,一直跟着送她出了公关部的走廊。
她到了生产部之后,才发觉这里和公关部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那些她都可以称呼“大叔”“阿姨”的人,有的喝着茶水看报纸,有的则在旁边逗笼子里的鸟,还有的会用电脑的,干脆对着电脑听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得跟人解释那么多的元老气息。
那个“一”字唱出来,抱玉把箱子一放,笑道:“王佩瑜的《乌盆记》?”
有大叔闻声抬起了头,“你知道?”
“小时候外公经常抱着我去看戏,他说王佩瑜虽然个子矮些,实则是位大家,那个一字唱出来,满场风搅雪似的静。”她将箱子里的用品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那你外公是外行。”对方慢条斯理吐出几个字,“真正的戏迷,全叫听戏,只有刚入门的,才叫看戏。”
抱玉无奈的笑。
他又说,“听过《碰碑》吗?”抱玉点头,他才流露出稍微满意之色,“老谭的《碰碑》,一上台就满目黄沙,几句反二黄三眼,你就立刻觉得一片荒凉,那意味,啧啧。”
听戏的人都有一把风致骨头,抱玉只觉得难得这么清净雅致一回,她乐得如此,从前那么忙,到了现在刚好也该歇歇了,她边擦桌子边问:“您贵姓?”
“免贵姓廖,您呢?”那大叔笑问。
“廖叔好,我叫周抱玉,周瑜的周,抱玉握珠的抱玉。”她不像公关部那些人有那么些个英法德日意的名,她每次介绍自己都是这么讲,周瑜的周,抱玉握珠的抱玉。
旁边一位大姐凑过来问,“你这么年轻怎么到这里来了?”
“图个清静。”
廖叔茶壶一放,斜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生产部可不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下车间的时候有你受的,还要经常运货,都是些体力活,你能成?”
她一愣,“不是说咱们公司都是无尘车间吗?”
“公司为了省钱,净化工程提了好几年都没有提到日程上来,更别提什么无尘车间。”那大姐嗤之以鼻,慢悠悠的走开。
第七章 三月桃花雪(1)
抱玉走进云氏的大门,lily一眼就看到她进来,热情地迎上去。
“玉姐来了啊!”语调忍不住上扬。
抱玉微笑着,把手中的纸袋放在她面前,“这是我们公司这次春装大秀才会展示的新款。目前还没上架,我帮你带了一件,s码,应该合身。”
lily忍不住就要欢呼雀跃,意识到自己在公司大厅,压低音量,“玉姐,上次你问我大秀的事儿我帮你留心了,老板说今天派几个人去选址。”
抱玉立马来了精神,脸上却故作镇定,“是吗,我已经知道了,谢谢。”
lily殷切地跟在她身后,小声问。“您和我们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玉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lily帮她开了大厅的门,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别人不知道,但我最清楚,大老板是座万年冰山,所有人都怕他,但是你不一样,他拿你没辙。”
抱玉僵硬着脸应付,“别瞎说。”
“我绝不骗你,整个时尚圈都知道大老板不爱见人不爱说话。我们公司的人更是了解他的这一脾性,轻易不敢招惹。你不知道,曾经有位名模因为大老板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胖了’而欣喜若狂,连续上了一个月的通告侃侃而谈‘傅先生跟我说话了’。”
“那么夸张。”抱玉挑眉。
“一点也不夸张。”lily讲的眉飞色舞,“有一次我跟大老板去跟客户谈生意,他突然想喝茶,对方公司的经理就忙不迭的吩咐秘书准备,茶要碧螺春,水要山泉水。一时没有。那秘书兑了些自来水进去,大老板喝一口。放下,走了。那经理当时脸都白了。”
“世道如此,哪里不是人踩人?”抱玉沉默了片刻说道。
傅云起这三个字,有太多光环,一个人千辛万苦拥有了一切,反而会觉得心力交瘁、寂寞空虚。她不禁皱眉,广告这一行大都艰辛,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早地卷入他们的圈子是对是错。
“我倒觉得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没有厚此薄彼。”抱玉说。
“那你也别见怪,老实说,大老板是被他前任伤透了心,他前任前两天在法国结婚了,他破天荒亲自去和客户谈合同,灌了不少酒。”lily挤眉弄眼地八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