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给太子分析:“现在太子在朝里有明尚书那些直臣支持,外面又有苏将军,城中有许少保,内阁里面五位大学士,三位都是东宫教席,太子不必有那么多的担忧。现在太子要做的,就是好好经营东宫,不必故意出风头捞名声,像明榜眼说的那样弄个‘贤王’的名号对太子利少弊多,只要太子不出大错,皇上不会动你,皇后也只能干看着着急。”
太子眼睛红红的,喃喃地说:“父皇已经好久没有带我出去了。”
贾琮安慰他:“陛下不仅仅是皇上,更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的心要分给其他儿子一些的,太子作为大哥,应该体谅父亲。陛下崇尚任孝,太子更应该做个兄友弟恭的表率。太子可知为帝王者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什么?”
“可是……手足相残?”
贾琮点头:“不错,皇上无论多么圣明决绝,他也仍然是个父亲,历来帝王最痛心疾首的不是将军败仗,不是文官贪墨,而是自己的皇子相互残杀,所以他们选择将来的继承人,多会选择一个任孝友爱,能容得下兄弟的,家国家国,首先是家,家和万事兴。”
“那我把你带来的这些新鲜吃食拿去给皇弟吃?”
“万万不可!太子给他们送其他东西还差些,最最不能的就是别送吃的,须知病从口入,若是人家吃了您送过去的东西,得了什么伤病,你便百口莫辩了,不只是吃的,送其他的东西也要小心,思忖再三之后方能行,千万不能留下人家话柄,而且跟皇子们尽量不要独处,免得人家栽赃,况且太子一定要注意,不能只是对唐王好,其他两位皇子也要兼顾得到。”
“可是他们生母华妃,丽妃曾经使人做法害我!”
“就因为这样,太子就更应该对他好!况且那华妃现在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么?二皇子现在孤苦无依,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太子你要记得,朝中的事自然有明家、苏家和许家为您料理,您决不可擅自插手,否则的话,轻则被皇上猜忌,重则恐怕储位不保,太子只需要做好家里的事,家国天下,只要把家里的事做好,圣眷不衰,则储位永固,无人能够动摇。”
“哼!此乃小人蝇营狗苟之道!”明玉飞第一个表示鄙视。
“真乃鼠目寸光的妇人之见!”苏剑文也帮腔。
贾琮说道:“咱们三个自从进入东宫那一刻开始,身家性命便都早已经着落在太子身上,太子兴则咱们兴,太子败则咱们败,所议论者,皆是为了太子和咱们将来的生死存亡,二位不同意我的计策尚可,若是于我本身生出嫌隙,必为外人所乘,到时不但咱们落得个家败人亡,连太子也是难保,还望二位以大局为重。”
明玉飞和苏剑文听他说得有理,肚里的火气便减了一些,冷哼一声不说话。
贾琮说道:“咱们这样分析,明兄所说亦是有理,只是名声非一日可得,还须缓缓图之,定不可急躁,否则太子声明盖过皇上,万民皆尊太子,则咱们死期将至矣!其次苏大哥所说便更不能心急,此时京师五营,有三营是太上皇的人,有两营是当今陛下的心腹,如今太子若要插手,东宫危矣!”
那两人听他这样说,也都齐齐把心意一凛,苏剑文更是额头见汗。
贾琮又说:“为今之计,太子当从小图之,先把东宫这一亩三分地牢牢掌控,弄个水泼不进之势,方有进取的余地!”
三人当场制定细节,太子将许韧叫来,把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侍卫等一切人口的底细调查起来,连祖宗八辈,五服之内的亲戚,以及入宫前后的所作所为,日常习惯全部写在纸上,分类归档,然后一一排查,凡不可靠的,全部替换,务必保证全部都是自己人。头一个三人要剔除的,就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头子宋和。
明玉飞先罗列其十大罪状,诸如欺上瞒下,收受贿赂等等,因他知道东宫的事多,请求将其诛杀,太子不允。
明玉飞又指出宋和履历之中,许多靠不住的明证,因他有个弟弟在华妃那边洒扫,当日太子中邪,他便脱离不了干系。太子仍不允许杀了宋和,以其没有证据的缘故,只答应以后疏远防备。
当晚宋和跟太子哭诉,太子心软,第二日又向三人求情,明玉飞口头上答应放过宋和,暗地里跟苏剑文使了手段,派小太监将宋和蒙骗出东宫,坠井死了方才了账。
☆、25女儿愁
这日薛蟠要做生日,派人把帖子送到园里来,贾琮沉思道:“他如何来请我?”
麝月道:“这可奇了,他与你是表兄弟,虽说不是咱们这一房的,但也时常与琏二爷、东府上的珍大爷吃酒,如今诞辰请你,倒也不是罕事。”
贾琮捏着帖子,想起当日宝玉病时,在怡红院外,薛蟠色咪咪的眼神,心里便觉得不舒服,待要推了,又有另一番打算:“你备上一份贺礼,回头让墨香给那边送过去,只说我日日进宫不得闲,每日都要到申时才能回来,到时若还来得及便过去坐坐,若不得时便不去了。”
麝月笑道:“又要我备礼,须知这礼也不好备呢,这个月的份例,已经迟了两日,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呢。”
贾琮问道:“可是单我这里迟了?还是大家都迟了?”
麝月道:“我使小丫头出去问过,除了老太太、太太之外,各屋里的公子小姐,连着丫鬟仆工的俱没发呢。”
贾琮思忖道:“这府成日家山吃海喝,养着满院里的奴仆,进的少出的多,二嫂子再强硬也只怕难做无米之炊。府里有规矩的,只有老太太和太太屋里是二十两,再就是珠大嫂子是老太太特地恩典的。其他已婚的主子,如琏二哥他们也才四两,至于未婚的就连宝玉也才二两银子。前些时父亲因为在外面行走交际,怕银钱上不够用,特地给我加到了十两,已是引得别人不快,既然是各处都迟了,咱们也不必做这个出头鸟,只等着便罢,你这里若是缺银子,我明日再给你弄些使用罢。”
麝月笑道:“倒是不曾缺的,柜里还有一百二十多两没用完呢,像薛大爷这种,又不是长辈正寿,咱们又是亲戚家,倒也不必那么讲究,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让爷做个心里有数罢了。”
眼看着端午将近,家家都在准备包粽子,扎五彩线,偏巧五月初三这天太子留宴,回到家里已是晚了,便没去上。
转过天来到了节里休沐时,薛蟠又亲自来送请帖:“上次我得了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因是个新鲜玩意,不好独享,请你去吃,偏你有没空。这回冯紫英回请,特地让我来请你过去,好兄弟,千万赏脸过去坐坐。”
贾琮笑道:“上次原也打算过去的,只是宫里太子留宴,回来时天都黑了,料想已经散了席,便早早地睡了,心里还过意不去呢,如今大哥哥亲自来请,我又是清闲身子,如何还敢拿大不成?且等我收拾收拾,晚间定过去的!”
到了晚间,贾琮洗漱一番,换了套轻身的衣服,然后便带着小厮们挑着灯笼往冯紫英府里来。
薛蟠听说他来,赶紧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拉过贾琮:“好兄弟!巴巴地等了你一天了!快进屋里。”
这时已经有人迎到了门口,薛蟠为他介绍,便是此间主人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那冯紫英年岁不大,却与苏剑文一般英姿挺拔,从头到脚透着勃勃的英气。他们家跟贾府是故交,素有来往,当日秦可卿的葬礼上贾琮还看见过他,只是不曾说过话。
冯紫英并不以他当小孩看,半带着玩笑说:“琮三爷肯赏脸,我这府上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
贾琮笑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当咱们有通家之好,你又是常与我家里父兄们来往的,并不见外,我得空了便来,不得空便不来,只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你这么一说,反倒显得生分,怨着我的亲近了,即使如此,且容我回去,好生准备了四样礼品,再登门拜访如何?”
众人齐笑,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正经考了功名的,这张嘴真真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