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当晚,沈娆挤在鳌山塔下看花灯,还与李肃拌了嘴。
她一贯如此,一生气就不允许李肃靠近,但也不准他离开,将人晾在身后远远的地方。
可她没想到,那灯塔倾塌的时候,是李肃拨开人群,将吓得腿软的她揽到怀中,护在了身下,可他自己却被尖锐的竹片刺穿了书人,虽然每天会早起练拳,但也只是作强身健体用,谈不上有什么身手,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她护得好好的,一点擦伤都没受。
沈娆看到他满手的血,当时就两眼发黑,大街上不管不顾地哭嚎起来,连李肃都劝不住。
羽林卫来人带李肃往栖流所的时候,沈娆因为没受伤,官兵不许她跟着。
李肃躺在担架上,替她擦了眼泪,自己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疼得半边身子都僵了,却还是冲她笑了下,仔细叮嘱她:“是我自己没留意,回去别跟娘说,别让她担心,外头危险,乖乖回家等我,听到了?”
她喜欢跟李肃唱反调,从来不肯听他的话,这次却是真的害怕了,以至于回到李府连实话都没敢告诉婆母,婆母一走,她又怕被婆母回来怪罪,吓得赶紧回了娘家,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李肃到底怎么样了。
沈娆哭得满脸是泪,“开了春他就要参加翰林编修的考选了,他靠右手写字的,那么粗的竹片插进手掌里,好不了了……他以后会不会再也没法写字了……”
大爷和王氏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倘若李肃不是伤得厉害,他们这素来飞扬跋扈的女儿岂会是这副模样。
王氏还从来没见过沈娆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只能先给女儿拭泪,安慰道:“天灾人祸,势不可挡,这事怪不得你,何况李肃是你的丈夫,急难面前救你也是应该的,他若不救你,被巨灯砸伤的可就是你了。”
沈大爷叹了口气,他自己是文官,明白这双书人的重要性,李肃现今是翰林庶吉士,日后无论做诰敕起草还是典籍编纂,这双手就是他的前程,真要因此成了废人,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沈大爷只得暂且稳住女儿的情绪:“先别急着哭,真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李府指定传消息过来了。”
栖流所守卫森严,一户只能进一人登记探望,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在那处逗留的,以免添乱,影响大夫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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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思忖片刻,正准备差人去一趟李府打听打听消息,丫鬟突然从外头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四姑爷来了!”
沈娆正哭着,听到这话时通红的双眸微微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李肃……”她拔腿就往外跑。
李肃一身鸦青竹纹偏襟直裰,面貌清隽儒雅,身形颀长清瘦,从外头进来时,险些与沈娆迎面撞上。
未免碰到右手伤处,他赶忙让开些,从旁牵住冒冒失失的妻子。
“李肃,你手怎么样了?”沈娆看到他被纱布包裹着的右手,心口就像被乱针刺痛,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李肃笑道:“无妨。”随即进屋,先拜见岳丈岳母。
他脸色还不怎么好,双唇泛白,肉眼可见地吃了大苦头,不过人好端端地站在这,大爷和王氏也松了口气。
“你的手没事吧?听四娘说,被竹木刺穿了掌心,可有大碍?”王氏凝眉问道。
李肃偏头看了眼沈娆,温声回道:“小伤不碍事,用不着住栖流所,阿娆夸大其词,教岳丈岳母担心了,是小婿的不是。”
大爷还是担心他的手:“可有伤到手筋,能正常写字吗?四月的编修考选可能应付?”
李肃颔首道:“大夫叮嘱每日到医馆换一次药,想来过几日就痊愈了,这段时间,小婿定会加紧勤学苦读,争取一次考中。”
大爷叹了口气:“不急于一时,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当年大学士崔凤年还夸过你作的文章,眼下最要紧是养好手伤,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谢岳丈关心,”李肃又看了眼一旁啜泣不止的沈娆,“天色不早了,家母还等着我与阿娆回家,小婿这就带她告辞了。”
王氏想了想,还是担忧,从屋外点了两个姿色一般的丫鬟,对李肃道:“阿娆笨手笨脚,没照顾过人,这两个丫鬟是我房里的人,手脚伶俐……”
话音未落,沈娆面上就有些着急,李肃看出她的心思,捏了捏她手心,转头谢过了王氏的好意,“家中有小厮奴仆,阿娆也有贴身的丫鬟仆妇,况且还有我母亲在,这点小伤何愁应付不过来。”
王氏也怕丫鬟一多出什么乱子,只好作罢。
李肃带着沈娆一路走回家,途中沈娆问了好几遍他的伤情,李肃都摇头说无事。
待回到家,李母迎上来,沈娆还是有些不敢看她,谁知李母脸上还挂着笑:“阿娆用过晚膳了吗?娘给你们俩炖了猪蹄汤,你最爱喝的。”
沈娆吸了吸鼻子,怔怔地看着她。
这猪蹄汤原本是给李肃补身子的,可沈娆的那一碗猪蹄明显更多,沈娆要跟李肃换,李肃却道:“娘知道我手不方便,啃骨头麻烦,才把猪蹄给了你,何况营养都在汤里,我吃这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