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血决了堤,喷薄涌出,溅在小莲脸上。她抹了把脸,垂头怔怔地看着满手的血。
这是他的血!他说,要为她喝下那杯茶……他的那一笑、那一吻,诀别一吻……小莲轻轻抚着自己的唇,他的血……温热犹存……沾在微启的双唇间,整个人都妖异明媚起来。
行蕴、行蕴……她突然捂住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哭了。奔涌的小溪,曲曲折折地流下来,一片血红中,划出两道粉白色的河道。
窗台上,有人腾挪跃下。怕她看不清,特别侧了侧身,把脸暴露在满屋金光里,笑得肆无忌惮,“你这妖孽倒是长命,背后暗剑也有人替挡了。”
干笑两声,善法堂见她没反应,气焰更盛,“平白送来一个立功的机会。上次受了金刚珠,加封了护法菩萨,这回没准就能受天目了。我也发发慈悲,成全成全你们。让我送你一程,迟了可就追不上你的小情郎了!”他随即捏紧剑柄,大喝一声,“去!”
染血的剑身,银链般疾刺去,阳光下,飞溅出片片余红。突然,金光一闪,不过眨眼瞬间,“叮”的一声,银剑跳着美丽的旋飞开,插在墙壁中。清脆余音尚在楼阁里回荡,一声、一声……
小莲抬起头,半张脸上还粘着行蕴的血,那双紫色的眸子映了血色,烈烈燃烧。
她一手单提着金刚宝杵,缓缓站起来。
善法堂往后倒退几步,有些心惊肉跳——本以为可以称她失神伤心的机会,打她个措手不及。谁料……竟被她挡开了?!
正待闪身,小莲已一杵攻上来。他有些慌不择路,险险躲过了,抱头滚向一边,另一波攻击接连招呼过来。拔下墙上的剑,他就势抵挡两下,向后急跃。
她并不放过他,冲上来便打,却被一剑隔开。他慌乱撒出一把绛紫色的果子,每个都是活的,长了眉目五官,利齿尖牙,叽叽喳喳地在嘶叫,铺天盖地飞来——咬在木头上,木头便腐烂了,咬在金玉神器上,神器也要落下个圆印子。
小莲挥臂将宝杵武得密不透风,红果子们尖叫着弹出去。也有漏网的,咬在手臂上,留下一颗颗血洞。她恼了,突然旋身念咒,全身烧起炽热烈火,噼噼啪啪,待火渐渐灭,那些果子纷纷烤成了黑焦炭,人却未损分毫。
善法堂错愕望着满地抽搐翻滚的果子们,羞愤灭顶,急急念咒。宝剑化身成几十把,潇潇剑雨呼啸卷过。眼看就要刺过来了,小莲一横金杵祭起风咒,周身风暴乍起,剑雨卷了进去,一对拼死相争的冤家对头,非要决出个你死我活。慢慢地,宝剑也失去掌控,进退维谷地吊在半空随旋风舞蹈。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楼下突然上来一个人,他在风暴圈外站住,缓缓抬起头……
善法堂一阵错愕,惊恐得连话也说不全:“韦、韦……”
稍一分心,法力便弱了,那些宝剑纷纷被对面的飓风刮过来,四散飞蹿。善法堂狼狈闪身,扑地躲避,还是有一把识途的——这冷漠无情的凶器,跟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主子,也越发冷酷狠毒起来,它连主子都不要了,飞身插在膝头……起初只觉腿上冰冷一片,渐渐地疼起来,椎心刺骨。艰难翻转,他欲起身察看——
啊——风暴息了,剑雨停了,只有他的号叫,凄惨而难以置信,形同丧家之犬……
“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左腿下横躺了把染血的宝剑,膝头一片血肉模糊,白骨参差。左脚小腿静静地躺在剑上,哀伤落魄如同被休弃的糟糠,被扔掉的垃圾。
他的左脚被齐膝斩断了!
“你、你们!”善法堂怒瞪着他们,疯狂而绝望,“你们干脆杀了我!我只要活一天,就会找你们报仇!”
“好!那我就杀了你!”小莲提起金杵便要给他致命一击,却被身后的人拦下了。
“玉烟!”她愤愤地回瞪,眼眶里还残存着泪水,“让我杀了他!”
玉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她当然不肯接,倔强地较着劲,只想一杵戳烂善法堂的脑袋。
“这么干脆地死了,怎对得起你们受的这些苦?”玉烟帮她擦了把脸,“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要!我只要他的命!”
“哎!”玉烟叹口气,无奈道,“若非杀不可的话我一定告诉你,不同你抢,好吗?”
她扭着一张脸,好半天,终于点头。
玉烟走到善法堂面前,看了看那条断腿,蹲下冲他笑,“你刚才是否把我当成哪个故人了?”
“你、你……难道不是韦驮?”
“不!那是家父。我叫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