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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接受了自己身上多出的新设定,叶槭流调整好情绪,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思索着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合适。
思索后,叶槭流抬起头,不乏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如果是这样,我恐怕扮演怀特的难度越来越大了,现在三教会对怀特的敌意又一次加深,我担心他们的态度会对计划造成很大的影响。”
我都不知道我已经把黑手伸向了七神……虽然我的确正在勤快地从他们那边挖信徒,而且的确抱着杀死神灵的想法,但毕竟我们这个密教的成员目前都有三四等阶,连个半神都没有,眼下我还是倾向于暗中活动的……
叶槭流有些自嘲地想着,不过他不能不承认,对于马德兰的想法,除了无奈,他同样怀抱着深深的警惕。
虽然推导过程完全错误,但马德兰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正确的,明明他和怀特没有正面接触,却能够推导出怀特在遵从脑海里的声音行动,间接推测出他是“邪神”的容器。
这份感知力和敏锐程度就已经足够恐怖,更别提他还拥有异常丰富的神秘学知识,叶槭流毫不怀疑,但凡老爹多了解一些内幕,他甚至可能扒出叶槭流这个邪神身上隐藏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我不觉得马德兰现在就完全信任我了,他说的话同样适用于他自己,无论外在表现如何,从结果来看,他都是个怀疑一切的人,就算他对我表达了一定的善意,他的内心或许也没有放下对我的怀疑,或者说,他从没有放下过对任何人的怀疑……
对于这种人,叶槭流很清楚,如果不想被发现自身隐藏的秘密,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尽量远离。
马德兰没有立刻回答叶槭流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记得接下来你在时间上会有些不方便。”
叶槭流点点头,斟酌着温声说道:
“是的,后天我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今天来见您,也是结束我在裁决局的实习,顺便我想要确定您什么时候需要我,这样我可以提前安排时间。无论如何,这段实习经历对我来说都是一段特别的体验,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指导。”
是后天吧……我差点不记得开学时间了……叶槭流努力回想。
“那么我们可能要借用你后天一整天的时间了。”马德兰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教会应该更关心修复教堂的事,他们会很高兴裁决局愿意帮他们解决麻烦。”
这么快?叶槭流有些意外。
伦敦裁决局的力量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叶槭流猜测,这就是为什么之前马德兰一直没有提起扮演怀特的计划,但马德兰并不是会冒险的性格,他会说出这种话,只能是他认为已经到了时候。
不对,索尔·马德兰不止是柏林裁决局的局长,还负责整个西欧地区的安全事宜,他应该可以跨国调动裁决局警员,所以他之前一直按兵不动,其实不是在等受伤的警员恢复健康,而是在等另一批人?
这一刻,叶槭流再一次意识到,他真的应该尽快离开伦敦了。
“我知道了,我会在后天早上抵达裁决局的。”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
马德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映着叶槭流的身影,沉默片刻,用一种罕见的温和语调说:
“对我来说,我也很荣幸能够和你共事,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你身上有很多……我没想过的东西,从你身上,我受益良多。希望你今后也能继续在你选择的道路上不断攀升。”
在叶槭流和马德兰的寥寥几次接触里,他对从这位西欧裁决局局长的印象基本上是冷硬、沉默和疲惫,让人联想到冷却的钢铁山脉,但意外的是,当他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开口时,却也不显得多违和。
怔了几秒,叶槭流露出微笑,对着马德兰轻轻一点头:
“谢谢,局长。”
……
离开裁决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空像是玫瑰色的湖泊逐渐消融,城市在夕阳下向远处展开,零星的微弱灯光在其中闪烁,如同洒进暮色里的闪粉。
离开前的最后一件事也已经敲定,叶槭流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急着返回欢腾剧院,决定独自在伦敦逛逛。
他给布莱克打了个电话,表示他今晚在外面,大概会很迟才回去,接着漫无目的地跟随上晚高峰的人流,搭乘上一班不知去往哪里的地铁。
坐在地铁冰冷的座椅上,叶槭流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乘客。
到站的广播在头顶上盘旋,对面的车窗玻璃上倒影出乘客的身影,轮廓边缘浮动着淡淡的光彩,戴着耳机听音乐、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坐在座椅上看书、戴着眼镜的老人,一身西装、领带却松松散开、闭目养神的中年人,穿着风衣、专心致志看报纸的金发女人,所有人都仿佛身处自己的世界之中。
叶槭流的视线掠过地铁里的人群,慢慢偏过头,出神地望向窗外,广告招牌的灯光在窗外的黑暗中飞舞。
嘈杂的地铁上,叶槭流双手放在膝盖上,无声地感受着深秋的萧瑟和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