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我只是提醒表哥照顾好陛下。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不瞒您说,表哥一片赤子之心,我没打算支使他做什么。”
靖安长公主不受糊弄,直白地问:“不支使他,你想支使谁?又想干嘛?要是你爵位的事儿,咱们一齐使力!”
公孙佳道:“倒不是那个。我昨天对表哥那样讲,也是怕他太憨直了,近来陛下身边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万一吃了亏就不好了。忠心表出来,旁的事情上有些小小的瑕疵,才不至于受罚。”
靖安长公主点头。
公孙佳道:“我确实还有另一件事情在办,现在还没有把握,恕我不敢讲出来,免得办不成了闹笑话。”
靖安长公主道:“知道你有主意,然而现在这两家,唉,其实是捆在一起的,你要对我讲实话,咱们好一起筹划。”
公孙佳低下了头,想了一阵,才下定决心,抬眼看着靖安长公主,说:“是有一事,太大。没有把握的时候我不敢说,怕说出来要挨家法。”
常安公主道:“有什么不敢的?这屋子里谁不疼你?谁不护你?什么家法也落不到你身上。”
“我想献几个人给陛下。”
“你要死!”靖安长公主大惊,“他身子不好,你还献人?”
公孙佳哭笑不得,这回她听懂了,连连摆手:“不是美人儿!”
靖安长公主安静了下来:“那是什么?”
公孙佳道:“武士。护在陛下身边,保他安全。”
靖安长公主脸色很难看:“你听说了什么不成?难道有人要谋害陛下?这种人就该拿了来千刀万剐,一劳永逸。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还献什么武士?”
公孙佳又是摆手:“不是,没听过。只是觉得现在风声紧!表表心意而已。”
靖安长公主皱眉深思,延福郡主道:“药王,别怪我抢你的主意,你如今才是需要护卫的那一个,多少人打着你的主意呢!阿翁不缺人保护的,真要尽心,不如就从这府里的家将里选,人也是有的。”
公孙佳道:“你们不行。只有我行。”
延福郡主愕然。
公孙佳解释道:“即使是我,也要仔细想一想才行。陛下康健的时候,献个把人不算什么,如今整个京城的风,味道都不对,就会引人乱想。从这府里出去的人,不用别人,纪炳辉就先要盯死了他,他能干什么?”
“你与我,有何不同?”
“我弱,”公孙佳说,“我做什么,都不会太引人注目,都可以说是我太害怕了,太需要安全了。太想讨好陛下,让陛下护着我了。我体弱多病,又是女孩子,偏偏又有着父亲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所谓‘三岁孩童怀抱千金过闹市’,就是说的我。我做什么都不稀奇,不是吗?”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她在众人眼中足够“弱”。这个弱是写实的,体弱多病,且性别是个弱项。
所以,她任何的举动都可以解释成为“自保”。炸毛是自保,给皇帝献人也是自保。随便给出一个解释,都能够被更好的接受。谁又想到她会有什么野心呢?有也没用!她干不成,她连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没有。
即使有她自己的目的——自保,被人拿捏住了这一条,她就任由人摆布了。
纵使与她有过直接的接触,认为她不简单,冷静下来一分析,也会认为她有些虚张声势。有能力是真,处境尴尬也是真。
公孙佳要利用的,就是这么个心态。别人向皇帝献人,会有许多的解读,她向皇帝献人,讨好皇帝以自保的理由就能压倒一切其他的猜测。
延福郡主无话可说,常安公主也沉默了,只有靖安长公主有点咬牙地问:“你是已经担心,陛下要……走了?”她对自己的亲哥哥说不出“死”字来。
公孙佳摇头道:“其实,我更想能派人给太子殿下,可惜……”她一摊手。
延福郡主紧张了起来:“这又是怎么说的?”
“有柘浆吗?我想喝柘浆了。”
还没出正月,甘蔗汁有的是,很快就端上来一杯。公孙佳低声道:“去年正月里,我出去玩了一趟,看到有人榨柘浆,榨完了就剩渣滓了。广安王就是柘浆,他的父祖已经被榨过了。甚至有阿福在,广安王自己也……她坐得那么稳,还不是因为有这一儿一孙?”
延福郡主以手掩口,满眼震惊却又被说服了。
靖安长公主声色俱厉:“她敢?!”
“以前是不敢的,”公孙佳说,“我复盘过他们纪家以前的事。纪氏有野心,又缺那么点野性,喜欢缩在后面拿好处,倒也不至于完全不出力。谋反的胆子,他们还差点。但是宫变的心,他们还是可能生出来的。外公病倒了、大舅舅早亡、表哥还年轻、我爹又走了,他们就敢打我的主意,合纪家与我手上的这些兵马,他们能干什么?又想干什么?到时候,能制衡他们的人恐怕是没有了。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哪怕他自己没生出这个杀心来,你们不害怕?就不怕有人推着他更进一步?做太子妃,何如做皇太后?反正我是怕的,是绝不会让她走到那个位子上的。阿爹一生效忠陛下,我可不想让陛下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儿。真有波折,我死后没脸见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