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武尽职地望了一眼门外,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做的,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大概连那边都听得见,然后绝尘而去,橡胶轮胎和柏油路面吱嘎摩擦到起火,如同从心脏里压榨出来的悲鸣。于是他笑笑爽朗地对泽田说,“良机啊,她不会有事的。”
像每一次把那个女孩独自丢下,等着她一点点再追上来跟在泽田身后的漫不经心。
那时他不知道,泽田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会死掉——会这么早的死去,死在这么一个丢脸的事故里。大概只除了家庭教师里崩君,良机的死讯经泽田传到彭格列时,守护者会议上气氛一时冷寂,只有静默独占一隅的家庭教师嘴角一勾,帽檐一抬,黑曜石般双眼扫过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大局已定。
黑色帽檐下露出的森冷微笑,为工藤良机做了最好的收梢。
良机是精算师,纵然签订了长年的合同,也不算入彭格列正式人员之内,光明正大给政。府缴税,后事如何自然有官方机构处理。彭格列历代守护者都会葬入家族墓地,但工藤良机,无疑还不够格。
泽田不知道良机葬在哪里,京子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两个月的时候诊断出来,当时就进了特护病房,泽田家族事务忙得团团转,京子很委屈,了平几乎要跟他打起来。
孩子生下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如无意外他身上已经打下了彭格列十一代目的烙印,有时候人生就是不公平到极点,Reborn用了狠手段,巴利安已经宣誓向泽田的后代效忠,包括那个被冰封八年性如烈火的骄傲男人。京子抱着孩子请爸爸起名,泽田的岳父大人手抚长须沉吟片刻,一锤定音:男孩儿起女名好养活,我看就叫鸾子吧。
泽田纲吉恭聆赐名心里一抖,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当然不是想起某个姓工藤名良机身份成谜的小人物,那天起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最后被定义为嫉妒与酒精双重作用下未经思考的谎言,然后就和着所有一起度过的记忆被抛进脑后的垃圾袋,同尘与灰,这是一切小人物最恰当的下场。
那一天风轻云淡风光正好,离并不久远的良机车祸身亡事件,也不过是整整一年。
而时光早已轻擦过手边。
第十章
梦境是黑白色的,有一些人站在墓碑前,但是只有最前方的那个人是那么的真实。他说了很多话,但是嘴唇张合间,空气却失去了传递声音的能力,只能看到他的嘴唇长了合。
最后他将花束放在墓碑前,怜悯的微笑着。
‘良,希望你的来生能更幸福。’
就像是古旧的电影一样,镜头被摇上了蓝天,没能看到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死了就是死了,奢华的墓碑,纯白的花朵又能给谁安慰。
最后的视野里,天空越来越蓝,越来越蓝,就像是沉重的水幕压下,让她喘不过气……
睁开眼的时候,良机发现天还没有亮,但是她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来到并盛已经有两个礼拜,那些两人孤独相依的渐淡回忆慢慢鲜明起来,反而是Reborn到来之后的事情慢慢模糊了。
几乎都要嘲笑自己的懦弱不堪了,一次又一次在同样的地方摔得头破血流。
但就如同上辈子一样,泽田纲吉如此的珍视着她这个‘唯一的朋友’,那小心谨慎的态度总让她有种无法用笔墨描绘的微妙心态。
他们曾经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但是等到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时候,那样的感情就像是已经枯萎凋零的花。而那些温暖的谅解和也失去了最初光鲜柔软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但是就是在现在,那个少年一直都是表情忐忑的看着她,似乎害怕下一秒世界就崩坏一样。
就算已经经历了那些事情,但是良机还是无法继续怨恨泽田纲吉。只能暗自嘲笑自己的没用,甚至厌恶还在抱着那可悲爱恋的自己。
毕竟是深深喜欢的人,就算在心里说一千次一万次放弃吧他不会爱你的,但是这颗早就该沉寂的心脏,还是这么不甘的跳动着。
哔哔哔哔哔哔哔——闹钟响了。
良机一巴掌把吵的人头痛的闹铃按灭,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开始洗漱。擦脸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发现两个礼拜前的双下巴已经小了一圈。
虽然对此很惊讶,但是想到这两个礼拜的生活,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擦干净脸,拍上各种护肤品,良机坐在客厅里倒了一杯茶水解渴。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白水鸡蛋。
两个礼拜减10斤,勉勉强强把那个下巴从层峦叠嶂的肉山里解脱出来,衣服也终于穿着宽松了。
一切都像是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着,连初升的太阳都不吝惜的洒下金色的辉光,也能看到棕发的少年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嘟囔着什么朝她的家走过来。
良机释然的笑了笑,终于决定把那些困扰她的未来丢到一边。也许未来是暗淡的,但是永远无法掩饰曾经的快乐,就像是那些花朵,在凋零之前,它们曾那么美的铺满了整个春天。
不是想要忘记那些令人黯然神伤的岁月,只是人当然不能活在过去里,但是人注定要永远活在情感里。
——谢谢你,纲君,这一次我要更幸福,你的未来,也要幸福。
敲门声恰如其分的响起,良机呼出一口气,站起来拉开门,果然看到泽田纲吉苦逼的表情。
前一刻所酝酿的所有文艺在那‘神马啊这么早就起来我很不高兴啊’的表情下灰飞烟灭,良机没好气的白眼:“早饭吃了吗?”
看到那别扭的表情良机就知道泽田纲吉根本没吃早饭,扔给他一个火腿面包,没好气的说:“就为了那几分钟,值得吗你?”
“当、当然了!”泽田纲吉少有的超级肯定的回答,“就算只有一分钟!那也是……也是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