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频频的这般追问,赵咨不由觉得异样的怪异,整肃了心情,淡然道:“禀陛下,我主未主掌江东之时,少年心性,但主理江东之后,身系万千百姓,如何能轻易涉险?另我主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少有余闲,便博览书传历代史籍,乃丰采奇异之人,不效书生寻章摘句,”
清晰的看见曹丕的嘴角微微抽动,意似冷笑,只是强行压抑,似看到曹丕的神情,一众的魏臣莫不冷冷而笑,大夫刘晔上前一步,“如赵大人这般说来,吴侯英明神武,江东有百万可用之兵,想那刘备不过七十万人,吴侯何用至许昌求援?更何况我主适才已言,关羽因鲁肃而亡,罪魁祸首是谁,大人心中想必比我等更加清楚,与其到此求援,不如将祸首交与刘备,想那女子妖媚惑国,许刘备因此罢兵也未尝可知?”
听他出言不逊,赵咨心下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大人是以已度人吗?当日武皇帝兵发赤壁,外间传言也是为我江东二乔,以大人所言,二乔也是引来举国之兵的祸首,那日我主与刘备结盟以拒武皇帝与今日我主想与陛下结盟以拒刘备是同一道理,以大人之明,如何不知?”
“想江东真是人才备出啊”贾诩冷笑道:“当年二乔有伯夷叔齐之才,倾国倾城之貌,奈何孙伯符与周公瑾英雄一世尚可苟安于室?听闻这步夫人貌若天仙,却心如蛇蝎,听闻宠冠吴侯后宫,享如此大恩,却不思忠诚侍主,偏将江东置于水火之地,如此之人,留之何用?劝吴侯尽早斩杀之,以免再祸国殃民。”
“贾大人说得是,”赵咨并不作怒,只是微笑点头,“我江东果真是人才备出,步夫人即使身为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赤壁战后,为救济战死在赤壁的勇士,步夫人将自己的嫁妆换为银两活人无数,邓哀王病逝,步夫人一弱女子,甘冒生命之险,千里奔丧,如此重情重义,放眼天下,又有那个女子可及?贾大人口口声声是步夫人指使吕大都督杀了关羽,为何刘备独恨我主?你道天下人都与你一般昏溃?”
眼见得贾诩满面涨红,刘晔忙上前一步,“赵大人此言差矣,自吴侯迎娶步夫人之后,待之如珠如宝,赵大人到许昌之后,不是大肆采卖?听闻许昌城中药铺中的人参都被赵大人买空了,吴侯这般待她,她因一已私利,却令江东万劫不复,这般的祸水,留之何用?”
却听越怒,这两人为了羞辱吴侯,竟然如此下作,正要作色怒斥,却听上首的曹丕笑道:“买空了许昌城里的人参?为何啊?难道吴国太和吴侯听闻刘备兴兵,胆战心惊之下,需要人参提气吗?”
一众的笑声,早知此来会受这样的屈辱,赵咨平静的待曹丕笑完,“回陛下,鲁子敬病逝之后,步夫人悲痛过度,呕血成升,几乎不保,幸神医华佗在江东,神医开了一剂药方,需以人参为引。”
“是吗?”曹丕目光闪动,随即笑道:“既然刘备已经出兵,朕也想出兵伐吴,赵咨,你说是否可行啊”
“禀陛下,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备之固,”赵咨很平静,“我江东带甲百万,以江、汉为池,不惧怕任何征伐。”
“唉,朕明白了,”曹丕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在丹墀上来回踱步,当他站定脚步,面上早已是笑容可掬,“朕就受了吴侯的降表,册封吴侯为吴王,加九锡,对了,朕再给吴王一个恩典,赏人参、燕窝、鹿茸各百斤。”
雨后微微有些寒意,加了夹袄,壶中水刚沸,司马昭进屋请安,坐在案几左侧,“父亲,今日陛下似乎有些诡异?”
“诡异?”司马懿冷冷一笑,“贾诩今日可真真触怒陛下了,来日大难啊”
“触怒?”司马照提壶斟水,“父亲何出此言?”
“鲁小步”司马懿轻轻一叩案几,“当日邓哀王病逝,鲁小步从江东至许昌奔丧,就住在刚刚竣工的铜雀台,先皇命许褚带重兵把守,未得先皇首肯,不许任何人上台,当陛下知道她的行踪后,夜闯五凤楼,不惜触怒先皇也要见她一面,表面上,陛下是恨她入骨,实则是旧情难忘,否则,巴巴儿的赏赐那些人参、燕窝和鹿茸作什么?”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十章第一节草树知春不久归(一)
第十章第一节草树知春不久归(一)
天色微明,马车已经赶到铜雀台,司马懿整肃了衣冠走下马车,一眼看见贾诩站在台下,神情凝重,看他面容憔悴,想是彻夜未眠,司马懿微微一笑,他不是蠢人,至少已经感到昨日自己的过失。
“司马大人,”贾诩转身看见司马懿,立时满面堆笑的迎了过来,“请恕在下无礼……。”
“贾大人有事尽管开口,”司马懿立下颇为不屑,不愿与他纠缠,只是淡笑着站在台上的白玉柱后,“只不过连贾大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想必以我的能力,能够帮到贾大人的,也不多。”
“司马大人过谦了,”贾诩微胖的脸涨得通红,他左顾右盼,确证四周无,这才笑道:“昨日陛下似乎有些怪异,他既然不愿意出兵攻打刘备,给了吴侯王位,为何又要赏赐燕窝等物?陛下似乎意在示好,若果真是为了示好,为什么……?”
“那是因为陛下想要示好的人,并非吴王,”司马懿心中颇不耐烦,又不便表露,只是不停的玩弄手袖,“贾大人如此聪明,难道没有觉察到陛下的心事?”
看他面上掠过恍然大悟的神情,司马懿暗暗失笑,正要举步,却听贾诩道:“想必昨日在下已经惹恼了陛下,不知司马大人可有妙计相助?”
如贾诩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于情于理,都不愿助他,但此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利用工具,司马懿眼珠微转,“在下听闻大人家中有一件珍宝,何不拿出献给陛下?”
站在群臣中,看贾诩满面的忐忑,曹丕神情阴沉,似乎心情不悦,司马懿暗中猜度,始终不敢确定他的不悦是否与江东有关,正寻思间,贾诩袍角闪动,他已越班而出,站在丹墀下,“陛下,臣有事要奏。”
曹丕目不转睛的盯着贾诩,神情却是近来从未有过的冷漠,司马懿心头微微一紧,只听贾诩强自镇定,“陛下对吴王之恩,真真称得上天高地厚,臣虽宵小之徒,绝不敢掠陛下之美,臣家中有一祖传之物,想奉与陛下,愿为陛下赐给吴王之物锦上添花。”
清晰的看见曹丕面上的神情微有松动,贾诩心下微喜,“臣祖上自一巧匠手中得到一件以金线穿就的羽衣……。”
不待贾诩说完,曹丕神情大悦,“如此甚好,贾诩,你立即回家去取,赵咨午间便会离开……。”
这般的急迫,想是他急切的想要讨好那位也许正为自己闯下的滔天大祸焦头烂额的孙夫人,司马懿淡然一笑,垂首而立,“贾诩,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要朕送你回家吗?”
不利的消息蜂拥而来,孙权重重的心事直可以车载斗量,看鲁班和鲁育欢快的逗弄着摇篮中的孩儿,步儿不由有些羡慕她们的心无旁鹜,自刘备起兵以来,放眼江东,也只有襁褓中的孩子能够如此无忧无虑。
“嫂嫂,”从外地赶回建业的孙仁递给步儿一个果子,转身注视正在嬉戏的孩子,“只有做了娘才知道身为女子的乐趣,我这次回来,见你与二哥浓情蜜意,着实安慰。”
浓情蜜意吗?步儿微微垂下首,想到夜晚的****、喘息和纠缠,她不知那是否便是孙仁口中的浓情蜜意,但与这浓情蜜意相较,夷陵的战事显得更为着急,如果旁人想不到能够救江东于危难之中的人,也许自己应该走一遭了吧
微雨纷飞,江花似火,沿着竹林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