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烤炉的门打开,我们站在炉火前,眯起眼睛看着。
“有些家伙就应该让他们吃点这个,”我说。
“没错,你说得对。今天晚上我怎么觉得这么累啊……”
“老伙计,我想我们还要再熬一个钟头才能完事呢。”
我把比萨饼取出来,端着它给那个女人送过去。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我敢说它就跟新做的一样,热气腾腾、香脆可口。那个女人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我就站在旁边,我等着看她把第一口吃到嘴里,才觉得报了仇。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仍然不能有半点儿松懈。甚至埃迪也不得不来帮我们一把,后来餐厅里的顾客纷纷散去,我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这才点着了那天晚上的第一支烟。
“该死的,你那玩意儿做得太棒了。”贝蒂说。
她闭着眼睛,倚在墙上,头微微向前倾,她尽可能让烟留在嘴里的时间久一些。我们待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餐厅里没人能看到我们。她看上去真的累坏了。有时候疲惫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痛苦和伤感,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我抬头仰望着天花板,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能够站着干完活儿,就已经是胜利了。我干过的每一份工作都一再证明,人是具备超自然的抵抗力的。生活永远无法将其摧毁。我接过贝蒂递过来的烟头儿,这烟不只是好,而且妙不可言。
最后还要上一些甜点,不过是几份烤熟的香蕉等等。然后我们就可以撤了,埃迪驾车的时候,我们可以坐在后面舒适的座位上。我似乎已经看见贝蒂正在把鞋子脱掉,一边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我把脑门儿倚在窗玻璃上,望着空旷的街道悄然地向后溜走,脑子里构思着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
最后一批离去的顾客中,就有那个女人和她的老情人。老头儿没怎么吃东西,而那个女人却吃光了两份。然后她又喝了点儿酒,眼睛闪闪放光。现在她已经在喝第三杯咖啡了。
接下去发生的事儿完全是我的过错。这一天看来就要结束了,我也把注意力放松下来。我让贝蒂一个人留下来照看餐厅,把残留的东西清理干净。我简直蠢透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背上冒出一丝冷汗,接着就听见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贝蒂正跟那个女人面对面站着,桌子已经被掀翻了。贝蒂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那个女人的脸红得像阳光下一朵颤动的罂粟花一样。
“不要脸的东西!”那女人涨红着脸说,“马上把你们老板叫出来,你听见了吗?!”
埃迪脸色阴沉地出来了,他有点儿不知所措,餐厅里其他的人都没有动,一些还没有走的顾客都感到十分满足,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每逢店员与顾客发生纠纷的时候,对老板来说处理起来往往都会感到很棘手,埃迪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
“好啦,大家都冷静一下,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她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晚上这儿的服务都让人难以忍受,临走的时候,这个白痴竟然拒绝给我把大衣拿过来,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她的老情人伤心地扭过脸去。贝蒂好像愣住了。我把洗碗布扔在地上,接着走过来,冲着埃迪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把他们的账记在我头上,然后让他们立刻滚出去。我一会儿再向你解释……”
“该死的,大家都看清楚了,”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地说,“我想知道谁是这个破饭店的老板!”
“好吧,告诉我,你的大衣是什么颜色的?”我问。
“别在这儿指指划划的!回去找你的洗碗布吧!”她说。
“别着急,有话儿慢慢说……”我说。
“够了!你赶快从我面前滚开!”她吼道。
话音刚落,贝蒂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跟野兽发出的动静差不多,那种声音简直让人心惊肉跳。我看见她从旁边一张桌子上抄起一把餐叉,餐厅里立刻变得亮起来了,她动作迅捷地跳起来,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
贝蒂疯狂地用叉子扎在那个女人的胳膊上,那女人尖叫了一声。贝蒂拔出餐叉,在她胳膊上别的地方又扎了一下。那个女人仰面跌倒在一把椅子上,她的胳膊上粘满了血迹。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事情变化得太快了,当那个女人看到贝蒂挥舞着餐叉,再次向她冲过来时,嚎叫声变得更大了,她想从地上爬起来逃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