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之时,严朗面前放着一个木盒,木盒里面铺着黑色缎布,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置簪,下层置佩,严朗手指一勾,红线结络的玉佩就绕于指尖,严朗细细打量,玉是他特意寻摸的好玉,颜色晶莹剔透,莹润淡雅,虽不算顶级,但确是上品,送与裴昭也相宜。
不过……那是没见裴昭以前,这样的玉还配不上她,那样的人只有最好的玉才不算辱没。
严朗将玉佩放入盒中。
……
而此时,裴景终于有时间和自己叔父好好谈谈,他也察觉出来了,裴昭好像有些缺失世家子的教育,提起这件事,裴格苦笑:“景儿莫怪叔父,叔父也是为难。”
裴格摇头,他活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哪家女娘如阿昭一般乖张,裴格仔细把事情说清楚,当年裴昭气盛,行事张狂,教唆族姐弑夫,还当面顶撞裴老夫人,把裴老夫人气的全身发抖,当场将人赶至别院,裴格当时不在府中,等他回来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而当时裴格听完前因后果,也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太过桀骜,送到庄子上磨磨性子也是好的,之后他每次旁敲侧击提出接人回来,裴老夫人都要大发雷霆,裴昭性子也硬气,当真一句软都不服。
他兄长远在北疆,不知道裴昭的性子,贸然将她许配出去,还是他们家完全得罪不起的严家三子,裴格接到信的时候当真吓出了一头冷汗,生怕自己这个侄女阳奉阴违,嫁人之后,将严朗毒_杀。
今天听闻严朗和裴景来了,特地抽出时间和他们见了一会儿,确定严朗不是他哥随便选的,除了出身为人诟病,本人确实也挑不出毛病,当的起才俊一词,裴格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此俊才倒也配的起他这个心高气傲的侄女了。
听完,裴景眉头要皱不皱,一派纠结之色,他妹妹如此心高,裴景自然是乐见其成,不过教唆族姐弑夫确实手段过激,况且裴昭当时才几岁?八岁的女娘就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人冒犯百倍奉还,如今年岁更长,怕是更桀骜,不过裴昭难驯,严朗却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两人处在一起他也不很担心。
至于裴昭——裴景回想下午和裴昭交谈的时候她的表现,虽然不像其他世家女一样矜贵自持,不过却也冷淡孤傲,不卑不亢,唯独待人接物差了一筹,但想到裴昭多年幽居别院,不善言辞也并非不能理解。
“阿昭长大了,自然不会如幼时一般顽劣,不过我到底是她长兄……”裴景沉吟,“顶撞祖母,此事不妥,景会教好阿昭的,叔父不必担心。”
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不然裴昭名声有损不说,裴家也会被安上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头,以后裴家子出仕,裴家女嫁人都有影响。
“景儿放心,知道此事的人叔父早已料理妥当。”裴格捋捋胡须,淡然道。
“阿昭这些年辛苦叔父照料了。”裴景长作一揖,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远在老家的妹妹闯祸的本事比八娘强多了。
八娘也不过是与人口角几句,六娘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人的趋势啊。
商量完裴昭的事没用多长时间,裴景也不是专程为了这件事回来的,事实上他这次回来除了接走裴昭,也是和裴格商量一番接下来裴家该如何行事,他们家远在北疆,裴格一脉隐在鲁安,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想法,裴杞在外,裴格在内,两家若有一家出事,也不至于赔上整个家族,然则这么些年裴格的长子次子年纪也大了,而男儿关在家里是关不出本事的。
“阿洛、阿渝此次不如和我一起去北疆,也是长长见识。”
“阿洛、阿渝随你一起走?”裴格犹豫,他膝下可就两子,再加上裴杞的子嗣全在北疆,若是败了,他裴家可就断了传承了。
“此事不急,叔父可慢慢考虑。”裴景笑了笑,又把裴杞的谋算和裴格通气,两人一直谈到月上中天。
……
次日,天空隐隐传来一线红光,裴昭暂居的小院燃着石灯,照的周围分毫毕现,院子说是小院,可实际占地面积一点也不小,亭台楼阁样样不缺,院子里还有个湖泊,粼粼波光仿佛星光闪烁,各色珍贵的花栽种在这里,乱中有序,瞧着便让人心旷神怡。
一颗粗大的花树栽在湖边,繁花似锦,片片花瓣飘落在湖上,路边,把周围铺了厚厚一层花路,花树下吊着一座秋千,偶尔随风摆动带起几片花瓣,颇有趣味。
院子里已经有下人开始走动了,行走间寂静无声,这座小院端的是清雅奢华,于无声处透出裴家不凡的底蕴。
此时天色未明,裴昭早早的醒来,床账垂在四周,天青色的床账看着不起眼,但帐子上有绣娘绣出的暗纹,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系丝线,一层层的绣上去,烛火散发的微光打在床帘上,如水波一样的暗纹就展露在眼前,芽绿色浅纱帐隐隐有金光在上,最外层挂了两条墨绿色的绸带。
裴昭移开视线,只是暂居的院子而已,布置便如此奢华,裴家这么有钱的吗?
裴昭心下疑惑,她常年在外,对此世的家族其实了解不多,只知道裴家为世族,至于这个世族到底有几分分量,她却是不清楚的。
她拉了拉床边的绳索,清脆的铃声响起,很快就有个模样秀美的女婢走来,穿过一层层床幔,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把她撩起的床幔束起来。
裴昭抬了抬眼皮子,婢女秀气的脸毫无保留的露在裴昭眼前,裴昭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如水洗过的玛瑙一样,带着明亮的光,又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贵气。
“你是叫绿松?”裴昭看着领头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