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放学后,雨还在哗哗地下,班里学生陆续地走了,我和蒙都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由于早晨没有带伞,她也无法回家。我看见她削瘦的身影立在雨幕的边缘,好像全世界的雨都在她后面作背景。
我们离有三、四步的距离,她不时地朝我这面看,正如我不时地朝她看一样。
我和她目光相碰了一次,我装作没事似的把目光移向别处,她慌忙把目光移开,而且极不自然,似乎身体还颤动一下。我期待着第二次,我想第二次我是成熟的样子,甚至会与她搭话。
第二次我才知道我真笨,没一点进步,就像光盘重放一样。走廊里还有稀疏几个人走着,楼下有些同学把书顶在头上往外跑去。
如果我心里平静的话,我何必装得非常自然从容呢?如果下次我不把目光移开一直盯着该会怎样呢?我这样决定后,却不再敢朝那方向看了。
我终于忍不住看时,她逮着了我并送给我一个很甜的微笑。
我马上决定要对这个微笑负责,就不听指挥地咧开嘴冲她笑,笑得原形毕露,难看极了。
我发现这又是一个失误,就转过身向离她远的方向踱步,边踱步边后悔,踱了十来步又折回来。
这时正好从三楼下来一个女生,冲这儿喊道:“蒙,你也没带伞呀,趁我的吧!”
蒙和那个女生一块儿走了,走时也没回头看我一眼,我装作傻看雨似的目送她们在楼下撑着伞走着,她也并没有回头朝楼上望一下。
我回到教室继续学习,学的非常认真充实,我还在桌子上写了一句座右铭:不要把每一分钟都用在学习上,但在学习上的每一分钟都要有新的收获。
半小时后雨下得很小了,我下楼买两个饼子跑到我租的房子里,躺在床上吃着想着。
蒙的身材很苗条,说明她长得很好,至于她的脸蛋,是曾经让我破例看了一分钟的。
蒙的穿着,不是像我们乡村孩子买不起贵衣服,但是她的衣服华贵却不花里胡哨。如果我也出生在城里,不,应该说让蒙出生在乡村,做我的一个妹妹或者姐姐,我与姐妹们的感情都很好。
蒙的学习非常好,说明她有前途。
想着想着,又患得患失起来。
原不该这样,因为应酬,安静少了,因为竞争,感情少了。常想起儿时跟在妈的袖子下转,天晚时,妈点亮灯,开始做饭,我与妹妹就围在灶台边。灶屋北边有一间小屋,里面放的都是家具杂破烂之类,每到夜间里面黑乎乎的,我不敢朝那边看,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朝那看一眼,一眼,就两秒。
妈妈慢慢做饭,也是在等爸爸回来,爸爸到西南山上拉石灰,再到正阳去卖,每次可赚十来元钱。我们村庄是在山地与平原的交界,东北面是广大的平原,天中城就在那里一百里的地方,西南都是山,村里就有许多人用拖拉机从山上买石灰,再到正阳去卖。
我听得出来,爸爸的拖拉机声音与其他人的不一样,我常告诉妈说,咱家的拖拉机是“嗵嗵”声,其它的都是“咚咚”声。别人不相信我的话,但每到夜里,几里地以外听到响声,我就能判断出是不是爸爸回来了,爸每卖一趟石灰,要两三天时间,甚至更长。
爸并不是每天都回来,但我们每晚都在等待。
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下午进班时,蒙已经来了,冬辉正在给一个外班的女生写同学录,现在的同学录已经厉害到跨越班级。这是我们学校每年分次班的结果,可以认识很多同学,多买几本同学录。
写同学录的人都买有范文书书来乱抄,比如,这一张同学录上是这样写的:
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浮现你的身影
如此熟悉就像多年来珍藏的一段心情
从来不曾奢求把你的目光全部读懂
偶然中的一瞥已足够我回味一生
只能与你相对才能找回我久违的安宁
是你深情的注视给了我经历风雨的从容
聚少离多的人生总有许多无法兑现的约定
就让我们心手相握把彼此铭刻心中
冬辉又抽出一张,这张的语言更隐晦,抄得更离谱,或者更适合:
我曾千百次为你唱出爱的歌曲
用我的故事
我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