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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瘾》中,方言对贾玲说,我珍惜与我交往过的每一个女人,包括你。钱谦益同样可以用这句话回答董小宛的疑问。这个温暖的男人做完上面说的那一切之后,一包到底,亲自把她送到冒辟疆身边。  回顾董小宛穷追冒辟疆的过程,会发现她楚楚可怜的表面下,其实挺强势。弱势的女子,一旦对方拒绝,她们马上就会自卑了,退缩了,很久很久都不得翻身。  现在,她一路冲杀,穷形尽相,终于进入了她向往的世界,真的可以幸福吗?就算别人不在意,她自己难道不曾耿耿于怀?小说中,那些尴尬的完美主义者,那些神经兮兮的消失症患者,就因难以平伏的心理症结,再也无法感到幸福。  但是董小宛心平气和,在冒家,她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洗心革面的妾,为实现这一定位,她做到以下三点:  一是谦恭。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端茶倒水,不亦乐乎,好容易老太太太太开恩赐座,她犹诚惶诚恐,人家强之再三才肯坐下,不大会儿,复又站起,恭立如初。  这种近乎自虐的自我贬抑使她赢得了全家大小的欢心,她的“丈夫”也赞扬她的贤淑,说她比婢妇也不差啥呀。  二是勤快。前妇善织缣,后妇善织素,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别以为你长得漂亮,男人就会呈上无限透支的附属卡,董小宛当年虽靠色艺立足,到了冒家却也知道自带粮票,文艺工作者的那套花架子被她全盘摒弃,她日夜苦学女红技艺,没多久,一天就能织出六幅巾裾,件件都是极品。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才子都爱标榜对于美食的喜爱,董小宛在制作美食上同样天赋异秉,酿饴为露,熬糖制豉,色香味姑且不论,那做法就风雅得一塌,冒辟疆在《影梅庵忆语》里有很详尽的叙述,在这里不多赘言。  在出任了成功的丫鬟和厨娘之后,董小宛还身兼财务工作者,她细致谨慎,奉公守法,而且提供拓展性服务。比如说那年冒家跑反,冒辟疆的老爸想起没有零钱,董小宛马上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都是细碎银两,并且标清了每一块的重量。  仅做到以上两点,董小宛只是贤淑女子,她所以成为伟大女性,在于她还能逆来顺受、深明大义。换成好理解的说法,就是把自虐狂精神发扬光大,从身体扩散到精神。  那年月乱得像一锅粥,兵匪加上仇敌,冒家三天两头要跑反。第一次跑反时,冒辟疆一手拉着老母,一手拽着老婆,最多回头叮嘱董小宛跟上点,这也无可厚非,母亲将他养育成人,老婆为他生儿育女,两人对他都有天大的恩情,也都和董小宛一样属于弱势。  但是这家常的感情,到了冒辟疆这里一定得弄成高风亮节。他不好自我表扬,就转借董小宛的话,据他说,董小宛对他的行为进行了高度评价,说他大难中,先照顾老母,后照顾老婆,然后是儿子和弟弟,这是对的,顾不上她一点也没关系,她虽死而无憾!老天,就算冒辟疆高风亮节,彼此心知肚明不就完了,干嘛一天到晚整得像先进事迹报告会,临了还要表一下态?  第二次跑反,冒辟疆只带了父母加老婆孩子出城避难,对于董小宛则另有任命——让她带着婢妇看家。呵呵,他也真是看得起董小宛,杂沓乱世,兵临城下,她又不是侠女十三妹,如何当得起这样的重任?而他一个大男人倒跑出城去躲清闲,大概认为这是为冒家保存实力。

将垃圾吃下去,变成糖(2)

董小宛没说法,倒是家里的“婢妇”不干了,奴才也是人,奴才的命也是命,争先恐后朝外面跑。冒辟疆指挥不了别人,又在董小宛身上做文章,跟她说,这回跑反,不同往常,与其遇到危难再把你丢下,不如先帮你想想办法,我有年友,信义多才,我把你托付给他,以后有缘就团圆,没缘你就看着办吧!  有一个心理测试题,说你带着若干动物走在沙漠里,水没有了,你将依次抛弃谁?看来冒辟疆的答案一定是董小宛。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他把她转包给自己的朋友。《悲惨世界》里说,托付,就意味着葬送。关键时刻,他都不管董小宛,还能指望一个素昧平生的“年友”照管她?真是把人家卖了还要人家帮他数钱。  偏董小宛就吃这一套,像琼瑶女主角一样苦唧唧而又深明大义地说,嗯,您真是太明智了,您的堂上膝下,有百倍重于我的人,要是让我拖了您的后腿,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这就跟您的朋友而去,要是能够自全,当匍匐以待君归,要是遇到不测,那汪洋大海,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俩人眼含热泪,告别完毕,冒辟疆正要把董小宛送走,冒辟疆的父母不愿意了,非要把董小宛带上。带上了也没见得怎么样。  那么那会儿冒辟疆为何急于把董小宛抛弃?“为她着想”之说明摆着就是伪善。不够爱她是一个原因,就像一个可爱的玩具,平时拿手里玩玩也挺喜欢,但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以,怎么着都是身外之物,一朝离散,不会心如刀割;另一方面,冒辟疆又想借机作秀,他为了父母妻子,壮士断腕,把“爱妾”送给别人,舍小我,顾大局,真是大大的忠义之举,堪为大众楷模。可惜他父母打破了他的谋划,只好还把董小宛带着,唉,带着就带着吧,冒辟疆倒也没把一次作秀看得太重。  就这么着,董小宛跟着冒辟疆一家颠簸奔袭,吃够了苦,受够了罪,有时一家人要在门板上睡觉,中间冒辟疆又得了大病,董小宛“仅卷一破席,横陈榻旁,寒则拥抱,热则披拂,痛则抚摩”。她甚至连粪便都要观察,随之喜忧。  病人脾气大,董小宛就兼任出气筒,不管冒辟疆怎么骂,董小宛都没脾气,赶上合适的时候,还对他大唱赞歌,说我敬君之心,实逾于爱君之身。您真是鬼神赞叹畏避之身也……,这种高规格的表扬听得冒辟疆大爽,他反过来赞叹董小宛断断非人间凡女子,才能懂得他到这一程度。  接纳了,化解了,享受了,安宁了,董小宛强韧的意志搭上男性社会道德规则,变成神奇无边的“妻性”,她的生活似乎也很浪漫美好。  比如说在动荡之间,也有一些静谧的夜晚,她与冒辟疆静坐香阁,细品名香。他们薰的香大有来头,有的自宫廷里流出,有的是制香专家特供,还有的是搜集来珍贵原料,由董小宛指导监督丫鬟们进行深加工,总之,不是坊间肆料。  寒夜小室,玉帏四垂,两三支二尺高的蜡烛陈列堂前,大小不等的宣炉宿火常热,“历半夜,一香凝然,不焦不竭,郁勃氤氲,纯是糖结。热香间有梅英半舒,荷鹅梨蜜脾之气,静参鼻观。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恒打晓钟尚未著枕,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薰篮,拨尽寒炉之苦,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令人与香气俱散矣。”  单看这一段,真是沁人心脾。  夏夜,他们纳凉于小花园,一张竹榻搬过来又移过去,只为了将月亮的美,领略得更为全面。午夜归阁,两人谈论那些与月光有关的诗句,她最爱李贺的“月漉漉,烟波玉”,每每诵这个句子,反复回环,眼如横波,气如湘烟,体如白玉,人如月矣,月复似人。  秋天里赏菊,董小宛亦别出心裁,瓶插案供之外,她于每晚高烧翠烛,用扇子围在三面,如一道屏风,她设小座于花影最为参差妙丽处,然后自个坐进去,人在菊中,菊与人俱在影中,回眸笑看冒辟疆,问道,菊之意态如何?其如人瘦何?

将垃圾吃下去,变成糖(3)

不用说,当她鼓起腮帮子,吹茶炉子的火,更是可爱得紧,他总要调侃地念左思的《娇女诗》:“吹嘘对鼎(钅历)”,她为之解颐。  如果不是知道前面那些跌跌撞撞泥一身水一身的往事,不是知道他曾对她怎样的暴戾刻薄,我会羡慕这一对神仙眷属,可我知道,就忘不了,阴影存留于心中,不管冒辟疆将它描述得如何甜美馥郁,我都无法再从内心里发出赞叹。身为局内人,董小宛应该比我记得更牢,当她赞扬他的慷慨多风义时,是否会想起,就为了几千两银子,他把她撂在半路上,不管她死活?  我猜,她不会忘掉,可是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化解。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冒辟疆的朋友张公亮为董小宛作传,提到,董小宛未嫁之时对自己的容颜相当自负,曾揽镜自叹:以我的资质,即使嫁给庸人为妇,犹当叹彩凤随鸦,况做飘花零叶乎。  这段话里可以看出两点,第一,她自负,第二,她向往主流。  欢场中,男女杂坐,喧嚣并起,她就心生厌烦,落落寡欢,而每到幽林远壑,面对片石孤云,则恋恋不舍。她的性格,似乎更适合当一个闺阁诗人,而不是迎来送往的神女。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别,令她痛苦,她想要救赎自己,就要通过男人。  历来女人救赎自己,都得通过男人,尤三姐想通过柳湘莲,尤二姐想通过贾琏,狐狸精们通过那些莫名其妙的书生。董小宛要把自己从风尘中拔出来,也只有从良这一条路可走。  她的从良不同于市面上那些烟花女子的从良,她们只不过是换个生活环境,对于董小宛来说,从良是一个理想,是一次从里到外的大洗涤,生活方式道德标准全向主流世界靠拢,这使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处心积虑地谋求一个大奶的地位,她要扮演的,是烟火人间里贤淑的好女子。  基于现实,量身定做,是选个好人家,做个安宁的小星,在这个范围里,她认为自己可以选一个最好的。这所谓的“好”,便是主流。冒辟疆无疑符合这个要求,他家世好,长得帅,还是清流,董小宛虽然不大懂政治,却知道,清流是被人尊重的,长期来为自己的边缘处境深感痛苦的她,对光明的、洁净的世界心怀向往,她对他的这一身份非常满意。  一旦目标确定,她便不计其余,穷追猛打,无所畏惧,自己的狼狈尴尬,那男子的自私虚伪,她一概咽下,用自己已经形成的体系,把它们进行分解。对冒辟疆的一次次的赞美,与其说她那样“认为”,不如说她“愿意”那样“认为”,即使他的做法正好相反,她也一定能,提供两人都满意的注脚。  她的世界是那样稳定,她的体系是那样严整,当冒辟疆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小女子,却不知,他不过是为她所用,万物为她所用,哪怕是垃圾,她也一定能够吃下去,变成糖。她只想,成全自己。  是的,像棉棉说的那样,将垃圾吃下去,变成糖,假如你能做到,生活就可以更美的。

阮大铖丢官回乡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莫文蔚的这句歌词,可以形容阮大铖看到那个《公揭》时的心情。  都是投机惹的祸。崇祯初年,清除阉党,官员纷纷站队,阮大铖少不了也要表个态。局势很清楚,阉党无翻身的可能,但阮大铖对它的对立面清流也无好感,曾经因为升迁的事,和清流诸君子闹得很不愉快。最后阴差阳错的,他的对头被魏忠贤做掉,尽管那并不是他的初衷,也不能算到他的头上,但这点小龃龉总让人不舒服,他不愿意看着清流那么得意。  但是,和清流作对,是需要勇气滴,他们打出了“社会良心”的杏黄旗,谁敢跟这个东东碰?《明史》上说,与东林不同意见者,马上会招来垢谇,就是中立者,也不免蒙小人之玷。别看这帮人不总在政治前台,但既然名曰社会良心,背后就站着成千上万的民众。  鉴于此,阮大铖抖了个小机灵,他写了两份奏折,一份专骂阉党,一份把阉党和清流一块骂,写完了还是有点心怕怕,请了个假,回老家去了,走前把两份奏折交给一个朋友,让他见机行事。  这位朋友有点不够意思,他自个对清流有意见不敢说,把阮大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在清流形势一片大好之际,贸然将那份两边都得罪的奏折交了上去,更糟糕的是,阮大铖首鼠两端备下两份奏折的内幕也传了出来。  清流是个容易激动的群体,多年来又以备受迫害的形象立世,这会儿只愁没有敌人,阮大铖这份奏折,如同往沸油里泼水,嗤啦啦地就炸开了锅。  崇祯皇帝也是一个道德的爱好者,对清流十分同情,对小人阮大铖,自然十分反感,批复里措辞严厉:阮大铖前后反复,阴阳闪烁,着冠带闲住去!就这么着,阮大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灰溜溜地回到怀宁老家。

公子哥儿整治阮大铖

他这种人,当然不肯安心在老家呆着,仗着手里有俩臭钱,在南京裤裆巷买了一处宅院,调教起歌儿舞女,编剧导演一肩挑,演绎他创作的戏曲。也别说,在这方面,这小子颇有几分歪才。张岱在《陶庵梦忆》中,盛赞他家的戏“本本出色,脚脚出色,齣齣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看了这样的评价,真让人遗憾阮胡子之生不逢时,若是活在现在,怕不比张艺谋陈凯歌风头更健?  按照陈寅恪的说法,阮大铖创作的《燕子笺》《春灯谜》二出戏,有其痛陈错认之意,情辞可悯。陈是经历过沧桑世故的人,有这样一种体贴入微的慈悲,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这样去理解别人,至于那些春风得意,未曾翻过跟头,各方面都处于强势的年轻人,就更是这样了。  没错,我说的就是复社里那帮公子哥儿。  当时的社会,有点像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社遍地开花。不同的是,那会儿的文学社除了探讨文艺,还关心政治,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以贵公子为代表人物的复社,便有接过东林衣钵清扫天下之志。  想睡觉就来了个枕头,想清除奸恶就来了个阮胡子,昏头昏脑撞上门来的阮大铖,正可以被这闲得长草的年轻人拿来练手。  这就有了《留都防乱揭帖》。  某日,复社核心人物之一吴次尾和一个姓顾的年轻人在一块聊天,说这阮胡子新来南京,应酬交际,不亦乐乎,好像还很有市场似的,怎么没人揭他的画皮呢。顾同学慨然道,我豁出去,愿为南京城除这么一害。吴次尾一听也来了劲,俩人一拍即合,细细谋划,不知道是觉得两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大,还是认为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能不带上陈贞慧,就跑到陈贞慧那儿,鼓动他也来掺和一下。  陈贞慧非常赞同,说那些跟阮大铖来往的人,有些属于不知情,我们一旦点破。他们肯定要把这姓阮的当成臭大粪,“争思决之为快”。  说干就干,吴次尾当晚灯下就拉出个初稿,全文一千五百字,提出阮胡子三条大罪:  一,阮乃阉党余孽,逆案中人,不好好在家闭门思过,还到处结党营私,实在可骇;  二,攻击阮的经济问题,指出阮某积赃私数十万之多;  第三,而今流寇作乱,多事之秋,阮某这样的坏人务必根除,否则有可能祸起萧墙,危及陪都。  细看这三条,第一条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什么你们见天聚会就是谈诗论文,意气相投,人家阮胡子会个朋友就是结党营私?第二条则为空穴来风,你们又不是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数据何来?罪名如何确定?至于第三条,看似振振有辞,实则无理之至,任何人身上都有犯罪因子,要是这么未雨绸缪下去,这世上的人个个该杀,包括这些年轻人自己。  但是,愤怒其实是一种让人感到很享受的情绪,当一个人说“我愤怒”,他马上就会感到自己气势如虹,声势如虎,真理在握,顾盼自雄,超越了平时庸俗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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