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按照唐律来说,这个判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规定:“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谋反、谋叛或者可能会缘坐到自己的罪行,子女是严禁控告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的,否则要判绞刑!这是儒家亲亲得相首匿原则在法律上的具体体现。也就是说,在中国古代,是不允许所谓的“大义灭亲”的。特别是对自己的父母。
中国古代宗法制度非常严格,男人的元配妻子是所有子女的嫡母,他的妾室所生的子女,也只能把嫡母当做自己的母亲,而对自己生母只能叫姨娘。现在,这女孩告发的嫡母是她法律上的母亲,这是违背宗法体制的,是古代法律绝对不允许的,也就是要严惩的。
萧家鼎呆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很为这个女孩感到可惜。他把卷宗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疑问。
他提笔准备写拟同意判词。可是笔提了起来,却久久没有落下。
终于,他把毛笔搁在了笔架山上,站了起来。他决定亲自提审一下再说。
作为县令的执衣,他有权提审案犯,并进行必要的调查。
他迈步来到了大牢。县衙的大牢只是在他刚刚进衙门的时候来过一次,提审人犯,这还是第一次。
大牢的典狱名叫姜峰,看见萧家鼎来了,又惊又喜迎了出来,拱手道:“萧执衣!”
萧家鼎点点头,拱手还礼,道:“我是来提审人犯的。”
“好啊,执衣要提审谁?”
“苏芸霞!”
“好!执衣稍等,我去把人犯提解出来。”
“不必了,我就问几句话而已。就直接在囚牢里问询吧。”
“好的,执衣请跟我来。”
姜峰说罢,带着萧家鼎来到了死牢。少城县衙大牢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普通的男监,一个是普通的女监,还有一个是死牢。凡是可能要判死罪的,无论男女,都关押在死牢里。一人一间,重点看守。
男监和女监都是在地上,分开的两个院子,而死牢却几乎是在地下室,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才有一个小小的铁窗透光。里面非常的潮湿和阴暗。不时传来恐怖的惨叫和呻吟,还有哭泣声。
他跟着姜峰来到一个囚室前,姜峰赔笑道:“到了。”
萧家鼎上次来,只是在班房跟典狱和狱卒们见了面,并没有到牢房看,更没有来到这个戒备森严死牢里来过。现在进来,感觉当真是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这囚牢里光线非常的昏暗,萧家鼎的目光又一时还没有适应,所以看不太清楚囚牢里的情况。只看见地上满是稻草,旁边还有一个长长的笼子。但是却并没有看见人。不由奇怪地转头望向姜典狱:“人呢?”
姜典狱忙指了指旁边那长方形的木头笼子:“在匣床上呢。”
匣床是一种专门用于重刑犯的刑具,有点类似于躺着的站笼,把人固定在下面的床板上,头部脖颈和双手、双脚都用固定的木枷锁死,腹部还要横着压一根粗大的木头,身上和腿部都有粗铁链捆着。然后在用一个类似于盖子的笼子扣在上面,这笼子里面布满了长长的尖刺,扣下之后,距离囚犯身体只有几寸。这样的囚具非常的恐怖,犯人吃喝拉撒都在上面,又不能动弹,什么地方痒了连抓挠一下都不可能。虫子爬到脸上也好无办法,更不要说翻身活动。可以说是最恐怖的囚具之一。
萧家鼎仔细一看,果然,那小孩胳膊粗细的木头笼子匣床里,躺着一个瘦小的女子。看不见相貌,因为她的头部是朝着里面的。
萧家鼎暗自皱了皱眉,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转头望着姜典狱,道:“上匣床有甚么讲究吗?”
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盛气凌人,所以没有质问的口气,而是用好奇的语气,也没有问女孩子怎么能用这样的囚具,而是直接问这匣床使用的讲究。姜典狱便以为他想了解一些大牢的内幕,毕竟他刚刚进衙门不久,便忙赔笑说:“凡是死囚,都要上匣床。这是规定。不过,要是人犯家里肯花钱,也可以改成枷锁甚至不上囚具,这要看拿多少钱了。嘿嘿。”
他说得很小心,还不是偷眼看看萧家鼎。
萧家鼎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兄弟们在这大牢里谋生也不容易,要一点辛苦钱也是无可厚非的。”
一听这话,姜典狱马上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赔笑道:“还是萧执衣体贴我们这些狱卒,是不容易啊。”
萧家鼎也知道,监牢里的挣钱的门道非常多,利用囚具生财便是其中之一,花钱了的可以用轻的囚具甚至不用囚具。而没有钱或者不愿意出钱的,则会用重囚具。这样看来,这个苏芸霞应该是家人并没有花钱活动,所以虽然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用上了匣床这样残酷的囚具。
萧家鼎道:“把牢门打开吧,我进去问。”
姜典狱赶紧的把牢门打开。萧家鼎走了进去,来到躺着的苏芸霞的头侧。看了一眼,不觉一呆。这女子竟然是个绝色的美女!弯弯的柳眉,大大的眼睛,肌肤洁白,樱唇小巧。只是由于饱受的匣床的折磨,形容憔悴,反倒显得她那双大眼睛更加的显眼。此刻,她只是呆呆地仰头望着上方,虽然萧家鼎走了进来,她也似乎没有反应一般。
一旁的姜典狱大声道:“苏芸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