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益兴也道:“不错!他不但设计冒功以取悦叔叔,还利用月娥的无知对她下手,这等手段委实令人不耻!”
不过这时候理事们都还不知道张昌毅已死,所以于不辞道:“这件事情都只是益兴和陈五的一面之词,究竟谁是是非,还是请舶主决断吧!”
众人一听便都同意了,一起朝舶主舱而来,不想才到舱外就见到了陈百夫立在舱门边顿脚,杨致忠上前喝问,东门庆应声含笑而出,跟着竟忽然动手将他挟持了!
于不辞在后面看见,惊呼道:“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忽然张益盛跑出来大叫道:“不好了!反了反了!王庆带来的人都反了!”
众理事闻声望去,却见卡瓦拉、牛蛙等四人手持武器追了过来,三步并作二地抢到了东门庆身边。
东门庆身边多了这几个帮手稍稍壮了壮胆色,陈百夫等他们走近悄声问:“其他人呢?”
卡瓦拉小声道:“他们抢小船去了!”
那边张益兴却还在大呼小叫,直指东门庆一开始就是包藏祸心,东门庆心道:“走到这一步,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将杨致忠交卡瓦拉押着,自己拖着张月娥朝左舷而退,他们一离开舱门,于不辞没有像其他理事一样将注意力都放在被劫持了的杨致忠身上,而是钻进了舶主舱。
东门庆见状加快了脚步,经过桅杆时心里一动,便给陈百夫使了个眼色,看看桅杆上的棕绳和他打手语,陈百夫会意,拾起旁边一把斧头就往绳子上砍去,牛蛙见状也抽刀帮忙,崔光南惊叫道:“你们做什么!”
又听于不辞冲了出来,满腔的哭音道:“不好了!舶主!舶主他被杀死了……”
张益盛一听大叫道:“报仇!报仇!大家为舶主和何管哨报仇!”
满船的人一听都沸腾起来,于不辞为人较冷静,虽在大乱中仍保持一定的清醒,脑筋又十分灵活,听到这句话却心中一动:“我没说无畏也死了,他怎么知道了?”但在这等情况下却哪里有机会让他仔细想?
啪啪啪几声连响,陈百夫和牛蛙将能砍断的帆绳都砍断了,不但如此,还将主桅的帆绳砍成了几断以避免他们续接。帆绳一断,诸帆落下,广昌平号登时减速。船队此刻是福致隆在前广昌平在后,两船保持同方向的等速移动,这时正值天亮前最黑暗之际,广昌平忽然大减速,福致隆那边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没多久便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而广昌平号这边,在张昌毅遇害的消息传出以后,整艘船便如遇到了海啸——不!是比海啸更严重的灾难!水手们无论在何职位都冲动起来,几乎就想不顾一切将东门庆等杀了!若不是因为有杨致忠在手,恐怕东门庆早被他们碎尸万段了!张益盛甚至大叫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上啊!”
于不辞却叫道:“不!不行!事情还没弄清楚!”
“什么还不清楚!”张益盛大叫道:“叔叔和无畏都被他杀了!这还不够清楚?一定是叔叔也洞察了他的奸谋,他眼见奸计无法得逞才恼羞成怒,加害了叔叔!”跟着大哭起来:“叔叔啊!叔叔啊……你死得好惨啊!”
于不辞听他言语之中颇有破绽可寻,疑心便更重了,心想:“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外面没进舶主舱过,怎么知道舶主死得好惨?”
又听张益兴叫道:“不管了!大家上吧!”
杨致忠听到他这样叫忍不住一颤,怒道:“你这个畜生!”张益兴这样做分明是不顾杨致忠的性命!
幸好于不辞赶紧叫道:“不行!”但他的疑心还没证据支撑,所以只好叫道:“杨舶主还在他手里呢!大家不能动!”
战斗、防守、缉贼等事本是何无畏的职责,这时不但何无畏遇难,连张昌毅也死了,船队的第二把交椅又被挟持,船队的两大实权派人物——于不辞与张益兴——又起了矛盾,水手们便不知该听谁的,整支船队一时便显得混乱起来。
也正是这种混乱,让东门庆一行有了一点回旋的余地,然而等他们退到左舷时却发现这里一个自己人也没有!陈百夫大感心慌,忽然船舷之外传来水鱼蔡的声音:“王公子!陈百夫!快跳下来!”
几个人朝外一望,只见水鱼蔡兄弟等驾了一艘小船来到左舷外侧,陈百夫等大喜,目询东门庆,东门庆用方才捡到的一段绳子将杨致忠的双手绑住,跟着做了一个跳的姿势,然后便逼着他跨上船舷,将他整个人推了下去。
张益兴大叫道:“不能让他逃了!不能让他逃了!”
张益盛也大叫:“不错!舶主和管哨的血不能白流,他们的仇我们不能不报!”
于不辞一听疑心更重了,但见东门庆等要跨舷而逃也赶紧下令阻截,他和张益兴意见一致以后,水手们的行动便显得伶俐了很多,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卡瓦拉等相继跳入小船甚至连张月娥也被带了下去,走在最后的却是东门庆。
几乎在广昌平的水手已经冲到身边的一刹那,东门庆才跨上了船舷,拱手为礼,跳下了小船。
——————鲜花哦,鲜花……
第五十五章 前进的方向
东门庆跳下来后,水鱼蔡和牛蛙马上用橹奋力撑离大船,水虾蔡扬起了小船上的帆,控帆朝广昌平号前进方向的斜后方行驶,因不是顺风,船本身走得并不快,但后面广昌平本身也还在移动,所以两船的相对距离便迅速拉开。
船小好掉头,船大难转舵,何况广昌平号上此刻又是一片混乱,而福致隆一时又没能回来接应,所以竟然让东门庆等趁着天亮前最后一刻的黑暗逃离了这片海域。等天色大亮,广昌平局势渐稳,四望之下已失去了小船的踪影。
东门庆等所在的小船在离开广昌平号有一段距离之后便转向西北,此时吹的是南风,船向西北可以借助风力,所以行走得甚快。走了有两个多时辰,看看广昌平号没有追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沈伟取出食物、净水来分给大家,也给了杨致忠一份。
张月娥接到了东西,忽然大叫一声哭了出来,连呼“干爹!干爹!”
东门庆抢上去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头安抚,过了好一会,张月娥才渐渐安静下来,眼见日已当午,在没有遮掩的情况下任由太阳暴晒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情,但这些水手却都已经惯了,这时沈伟才问道:“王公子,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虽从周大富口中听到舶主已死、船上大变的消息,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知道。东门庆比着手语,又在船舷上写字补充,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又讲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张月娥悲伤渐过,在旁边听着听着,忽然又哭了起来,这次却是满心仇恨的大哭,叫道:“是张益兴!还有张益盛!是他们两个动的手!”便将张昌毅要将广昌平号交给东门庆、张益兴兄弟如何不服、张昌毅如何痛骂他们兄弟俩、他们兄弟俩如何恼羞成怒、张益盛如何偷袭何无畏、张益兴如何弑叔等事都说了,每说一句话,心中的悲伤便少了一分,口中的怒火便高了一分,最后甚至跳起来朝东叫道:“报仇!我要回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