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海岛上自立为王,可不像张琏在乌石围时那样有那么多的顾忌!没法挤兑他的。”
东门庆想了想道:“对付陈四当然不能像对付张琏,威胁是没用的。嗯,威胁不行,那就利诱!来个投其所好!”问于不辞:“陈四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没?”
于不辞道:“他爱钱。”
此言一出,满舱都笑,个个道:“谁不爱钱!”
东门庆也笑道:“这不算什么破绽。”又问:“他可有什么特别想干,但又干不成的事情没?”
于不辞想了想道:“陈四现在是到处抢劫,他抢到的银两粮食都可以自己用,但抢到的红货却很难脱手。他要学当年金纸老那样开澳立港,招引商人,又没人信他,何况北面有一个双屿在那里呢,他竞争不过!要想去双屿,因他不肯向许龙头、王五峰他们低头,总想自立门户,所以许、王一系的人都排挤他不让他进去。因此他抢到了红货,通常都只能以比较低的价格出手卖给那些肯来跟他做买卖的人,但每次想到这些中间人吃了这些红货大部分的红利他都气得跳脚。”
东门庆奇道:“你在石坛寨中只是一个小卒,怎么连陈四卖红货后气得跳脚也知道?”
于不辞笑道:“这件事不是只有我知道,是全寨的人都知道!每次石坛寨有红货脱手,全寨上下非但没人庆祝反而人人自危,因为那段时间的陈四最喜怒无常,谁让他看不顺眼谁就得倒霉!各处首领、各处头目都会叮嘱自己的手下千万小心,免得惹恼了陈四殃及池鱼。”
东门庆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陈四的脾气也有些躁。”又道:“眼下海禁,以他的出身、人脉,要进内陆不易。但双屿去不了,何不干脆到日本、南洋去?”
“他怎么会不想!”于不辞道:“可是去南洋要过大员海峡,南澳那一关是免不了的——他要是个寻常商人也就算了,只要买了水道航标多半就能过去了——但他陈四却是个大海盗,现在的身份和南许栋相捋了,一个寨子的船队想经过另外一个寨子的地盘,这中间就有许多的忌讳,南澳那边的人肯定要仔细斟酌,双方甚至还得谈判——这些都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
东门庆道:“不错,换了我是许栋,听说陈四要下南洋也得掂量掂量,看他到底是什么意图。而且就是相信陈四没别的意图也不能这么就放行,放着人家来求自己,怎么的也得要些条件才是。”
于不辞继续道:“至于日本那边,除了说得有熟悉海路的人导航以外,在那边也得有接头的人。现在的日本可不比当年了,哪个大名、哪个岛屿、哪条商路该如何走归谁走,华商之间可都已经有默契了,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顶头没人罩着,太平生意做不了!但要是想硬来,那就是要将眼下平户、五岛的棋局打乱了重新来过,他陈四也就在这一带海域上称雄,要想渡海过去压许龙头、王五峰,恐怕还没这个本事!陈四要是一个普通商人,也许还能用钱把事情办妥,偏偏他和王五峰好像有过过节,所以一直不敢去。”
东门庆忍不住脸露微笑道:“不辞,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以前只走南洋,没走过东洋啊,怎么这些事情都这么熟?”
于不辞听东门庆这么一问反而有些奇怪地说:“这些也是我来到这里后,左一句右一句打听到的,还有一些则是我的猜测。我以往下南洋之前都是这么做的啊,我觉得没什么啊。”
杨致忠含笑对东门庆道:“他是做惯了生意的人,打听各处商情在他就像吃饭喝水,不经意便干了。若非如此,如何做得海上万事通?不过对他来说,这些确实也没什么。”
东门庆回忆了一下自己初上广昌平时陈百夫等和于不辞说的话,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哎哟!”众人问怎么了,东门庆笑道:“我忽然想起我当初才见到不辞的情况,当时没防范,委实被他掏走了不少商机!太吃亏了,太吃亏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东门庆脑际灵光一闪,将几条线索串了一串,微笑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众人忙问什么办法,东门庆笑道:“还是刚才说的,咱们投其所好!陈四想去南洋,咱们就帮他去南洋,他想去日本,咱们帮他去日本!有了这两条,还怕他不把咱们奉为贵宾?”
众人一听都感诧异,杨致忠道:“舶主是要借此打入石坛寨内部么?”
东门庆道:“不错!”
杨致忠道:“用这个做由头确实可以做做文章。不过……”
东门庆问:“不过什么?”
杨致忠道:“舶主的计策究竟具体如何,虽然我还不清楚,不过总觉得有些地方可能行不通。”
东门庆问:“比如?”
杨致忠道:“比如就拿张琏那件事情来说,当时林寨主用的虽然是别的计谋,但有一点很重要而且和现在这件事情也想通,那就是林寨主的身份!当时是林寨主在背后主持着这件事情,所以很多事情才会顺理成章,若是换了个无名小卒去和张琏谈判,只怕张琏根本就不会加以考虑!”
东门庆点头道:“不错,不错,现在我们就算不是无名小卒,可也差不多。要让陈四相信我王庆有办法帮到他,那是比登天还难!”
杨致忠又道:“还有一点,就是舶主你当初能进入乌石围,靠的是张琅的接应,现在我们可没一个张琅能接我们进去。”
东门庆颔首道:“对。”
“还有,”杨致忠道:“石坛寨里有认得我们的人!虽然听不辞说陈五、张益兴他们出去了,但广昌平、福致隆留在寨子里的人依旧很多。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多嘴,我们恐怕就要遭大殃了!”
众人听杨致忠这么一分析,便觉得东门庆这条计谋虽然只是一个大方向,但已经处处都是破绽,于不辞叹了一口气,脸色又转黯淡。东门庆却道:“杨叔叔果然心思缜密,一下子就想出了这么多问题来!不过我却觉得,这些问题既提出来,若能一条条补上,那事情仍然可行。先说第三条。我刚才听了不辞的话,似乎现在石坛寨是将我们广昌平福致隆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听话的,比如张益兴的人,听你说,这些人陈五好像都带在身边。另外一派是不听话的,不是已经被杀害就是被发配到寨中各处,现在还认得我们又还留在寨里的人,多半都是第二类人。不辞,是这样么?”
“是。”于不辞道:“陈五和陈四虽然是兄弟,不过他们兄弟之间也还是有彼此的。陈五是后来的人,先他加入石坛寨的人他有些指使不动,所以跟着张益兴他们投靠过去的人,陈五也还用得着,经常带着身边。”
东门庆又问:“那么这次陈五离寨,有没有留下一个既认得我们、又能在陈四跟前说得上话的头目?不辞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事关乎我们的生死成败!”
于不辞仔细想了良久,才道:“广昌平的叛徒能在陈四跟前说得上话的,只有张益兴、张益盛和崔光南三人。其实也就崔光南的话陈四还能听听,张益兴、张益盛兄弟也很勉强,他们的话陈四都不当人话听。”
东门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凡身处上位的人,并不是随时随地能听到底层人的所有话的,而且听了也未必会信!咱们若是进了石坛寨有人说长道短指破我们的身份,这话未必能传到陈四耳朵里,就是传到了陈四耳朵里,说话的人若份量不够,我们也还有机会把他扳回来!嗯,这件事虽然有些冒险,不过为了救出广昌平、福致隆的兄弟们,我认为值得一试!”
周大富听了心道:“舶主对这件事情可真用心,居然这样冒险!”忙帮着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化化妆。原本有胡子的把胡子剃掉,没胡子的装上胡子,有头发的剃头,没头发的戴假头发,再穿上平时不穿的衣服,瘦的装胖,矮的垫高脚,高的装驼子——只要这样弄上一弄,不是面对面开**谈,就是熟人也未必能认得!”
陈百夫和沈伟听了,都道:“妙计,妙计!”
杨致忠道:“就算寨里没人认得出我们,就算让我们见到了许栋,舶主,恕我直言,你还只是一个后起之秀,陈四未必会将你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