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枉她重活一世?,终究是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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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弱柳鸦啼,桐花半亩,静锁一庭稠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时有侍婢在修剪西窗烛火。
&esp;&esp;温廷安成了今岁的状元郎,兹事如一张泄了火的纸,很快传遍全?洛阳城,在崇国公?府内更是极为轰动,温家祖上三辈虽都是读书人,任职朝中大官,但从未出过状元郎,温廷安是刷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记录啊!温青松笑得眉不见眼,家?中出了一位状元郎,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这几日前来拜谒温家的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关系亲近的亦或是不亲近的,全?都争先恐后地送礼来了。
&esp;&esp;十年寒窗苦读,一举成名天下知,可不如是?
&esp;&esp;更何?况,温廷安在此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在全?洛阳城的京眷眼中,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想当初,她说要去族学?读书的时候,府里府外有不少人是看着她的笑话的,这个?连乡试都交白卷的人,怎么可能会高中呢?
&esp;&esp;没成想,温廷安竟是真的高中了,还考了个?头甲,成为了风光无量的状元郎!
&esp;&esp;所有人看温廷安的眼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畴昔的轻蔑、鄙夷、藐视,全?都消弭于无形,取而代之地是,钦佩、仰慕、另眼相待。
&esp;&esp;其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赢了钱的温廷猷,在所有人都押了温廷舜的情状之下,他?反其道而行之,押温廷安,也不是抱着想要银赢钱的心思,只不过他?是想要安慰长兄,他?觉得长兄是个?潜力股,既然?没有人看好她,那么他?就看好她罢,赌钱这件事,还被?母亲训斥了好一通呢。
&esp;&esp;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赢了个?盆满钵满。
&esp;&esp;他?果真是蹭到了长兄的气运,明年?一定是会考好的!
&esp;&esp;温廷安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一些突然?冒出头来的、同她洋装热络的亲戚,便拿着王冕买来的状纸名册,细细探看,她想要去看九斋各人的排名,这大抵也是她的一个?通病了。
&esp;&esp;她考了。
&esp;&esp;将策论递与给他?的时候,静谧之中,在不经意之间?,温廷安嗅到了一阵极淡的酒香,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阮渊陵是喝了酒么?为何?会喝酒?可是有甚么心事?或许是,公?务压力过大,要解救浇愁?
&esp;&esp;她想起前世,大城市诸多加班族,夜半落班都习惯小酌解压。
&esp;&esp;温廷安按捺住心间?的疑绪,端端正正地坐好。
&esp;&esp;不知是不是出于她的错觉,感觉阮渊陵虽然?拿着策论,那一双黯沉沉的目色,却是定格在她的身上,视线炽沸又温热,把温廷安注视得有些不大自然?,甚至是,后腰都反射性躬了起来。
&esp;&esp;“阮掌舍,你……”
&esp;&esp;话未出口,温廷安的手腕便是被?男人轻轻握了住,“这篇策论写得不错,殿试的时候,就保持这样?的水准就可以。”
&esp;&esp;可是,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阮渊陵仍旧没有松开?手掌,反而用更紧的力道,攥握住温廷安的腕子,她的皮肤本就薄嫩,没几下,便是被?捏出了一道鲜红的印子,在盈煌烛火的照彻之下,这番景致,格外得夺人神魄。
&esp;&esp;阮渊陵的吐息,不由沉了一沉。
&esp;&esp;温廷安觉得这样?的氛围委实?是太诡谲了,与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太一样?,在她眼中,阮渊陵一直是她的师长,他?一直同她保持着师生情谊,但在今次傍午之中,阮渊陵好像是捅破了横亘在师生之间?的纸,做出了一些让她尤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esp;&esp;“你知晓么,温廷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孩提时期、豆蔻年?华,我?都见过,本以为,我?能够、能够……”
&esp;&esp;一贯的称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畴昔的『本官』,变作了现今的『我?』。
&esp;&esp;温廷安觉得有些畏葸,但她的骨子里,到底过了少女的年?纪,也不会再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暗昧,而乱了阵脚,温廷舜的靠近让她心慌意乱,面对阮渊陵,她却能保持心淡如水。
&esp;&esp;这就是很玄妙的一桩事体。
&esp;&esp;温廷安不动声?色抽回手,徐缓地起身道,“阮掌舍,您应当是累了,我?去唤随扈过来……”
&esp;&esp;后半截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身后传了一阵低哑的话音:
&esp;&esp;“你父亲,本来是打算将你许配给我?,假令你落榜的话。”
&esp;&esp;温廷安行进的步履蓦然?一怔,迟来的真相让她心中起了一丝风澜,只听阮渊陵继续道,“温廷安,我?对你一直百感交集,见你天资聪颖,就忍不住想要督导你,但私心而言,我?又不希望你高中,这样?一来,我?便能娶你为妻,你的下半生,也有了依托和着落,但造化弄人,你被?太子相中,你也成为了今岁的登科状元郎。”
&esp;&esp;阮渊陵以手撑着颐面,黯然?神伤地笑了下,“我?还没恭贺你呢,新科状元郎,或者是,未来的太子妃。”
&esp;&esp;这番话有些刺着温廷安的心,她感觉阮渊陵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寺卿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人,怎的会变成现在这样?。
&esp;&esp;觉察到温廷安的沉默,阮渊陵如梦初醒一般,抬起眼,看到了对方略显苍白的容色,便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只是有些情绪憋在心中许久,寻不到宣泄之处,所以我?才有些口不择言。”
&esp;&esp;“温廷安,对不起。”阮渊陵想去安抚温廷安,却见她疏离而客套地后退了一步,淡声?道:“请寺卿大人自重。”
&esp;&esp;阮渊陵猝然?一怔,唇畔处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连掌舍也不叫一声?了么?”
&esp;&esp;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温廷安没有任何?准备,她实?在不知道该同阮渊陵说什么,毕竟在她的心目中,阮渊陵一直是师长的身份,她从未想过别的,有朝一日,她所敬重的师长,竟是对她抱持着其他?的念头,这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esp;&esp;阮渊陵从案榻之上徐缓地起了身,温廷安下意识握紧了腰间?蹀躞带的软剑。
&esp;&esp;阮渊陵觉察到了她的防备,唇畔漾曳起了一丝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