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不一样。可后来想想,就算杀的是死刑犯人,难道心里就会觉得比较好过些吗,还不是要自己慢慢搁开。我也就没有问李啸锐杀的是什么人。这家伙总不可能随便乱杀人的吧。
我今天看到被杀的是胡斌。我一直对那男生没什么好感,但也仅此而已。知道他可能也染上新型病毒以后,我甚至有点同情他。除此以外我没有更多的想法。就算是之前隔着玻璃看到果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过是在心底感慨了两句生命脆弱之类的话。
今天却实在是有些兔死狐悲。
这么写可能比较乱吧,不过反正是给我自己看的,应该也无所谓。
我是被枪声吵醒的。还是天没亮的时候,很响的一声枪声,就在很近的地方炸起。我差不多是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被李啸锐一把摁住。他有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好像算准了的反应,压着声音在我耳边讲,别动。我被他压得很不舒服,而且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喷在我脖子上,我忍不住想缩,无奈当时被他压得死紧,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就听到不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大声吆喝。
我说怎么。学着李啸锐的样子在他耳边讲话,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还没有开灯,我也不知道是几点,反正天是暗的,我也看不清楚外头到底是怎么了。那边大概是不想把人都吵醒,所以说话的声音……怎么形容……含糊的大声吧。要说声音也不算小,但又不足以让人听清楚。
不过其实那声枪声响起之后,还睡着的人大概是没多少了。
李啸锐没有回答我,我就努力去听,只听到有人胡乱跑动的声音。我拼命推了推李啸锐,他肯定是有感觉的,但只是稍微动了动,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说你别动,别闹。
声音很小,就吹在我耳垂上,我整个后脑勺都痒痒的。
我就缩着脖子不敢动了。我说我再不动就要被你压出屎来了。李啸锐顿了顿,这才稍微撑起来了一点。他好像想说话,可是在他开口讲话以前那边就又传来了枪声。我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可是耳朵有点震得慌,也不知道他回答没有。
隔了一阵子我感觉到耳朵边有温热的气息,我就赶紧晃了晃神,果然听到李啸锐在小声讲话。
前面他在说什么我已经是听不清了,只勉强听到他说有人想走,这会儿被拦在外面,都已经动枪了。现在不论谁出去,看到了就是一枪。他怕我这么一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枪响就想去看热闹,所以死死的摁住我,以免我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被人打上两枪。
我也只好这么小声的跟李啸锐说话。我说昨天就已经走了一批,虽然明面上讲的确是不能走,可昨天也不见拦得这么厉害,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然后我才知道逃走的是一批病人。
我不太明白那些人的逻辑。换了是我,如果得了这么种不知名的病,我还巴不得能留在救助站这样的政府机构里面,好歹有人免费帮你治疗。他们大概是不太相信政府,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几个刚开始起病症的病人居然约起来趁着夜色想要逃出去。
然后就是枪声和叫骂声。
李啸锐说这会刚开始朝天放空枪。不过如果那些人不听警告的话,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我问他说出过这种任务没有,他说出过。我突然就觉得有点冷。我说到底是谁这么蠢。这纯粹是没话找话,我其实也不觉得李啸锐会回答我。结果他居然真的讲出来了几个名字,听着都像是男人的名字,不过我都不认识。里头我唯一认识的就是胡斌。我说啥,我们认识的那个胡斌?李啸锐说是。
这次热闹我到底没看成。因为没看成,所以才捡了命回来。有靠门口近的,听到枪声就跑过去了。结果后来开枪的时候连附近的人也枪杀了。这是我听其他人讲的,我去问李啸锐,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不知道他们中途有些什么发展,最后又是个什么结果。
早上我去门口瞧的时候只剩下一大摊血结在地上的冰霜层上,硬邦邦的,暗红色,看上去都不像是人血了。
我安静地听着那些人绘声绘色的把早上的事情当成是传奇故事一样讲出来,每个人口中的故事都是不同一个版本,我只能听着,然后努力用自己的脑子分辨,可最后我还是被绕糊涂了。唯一肯定的是有病人私自出逃,然后就被枪杀了。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当时情况如何凶险,病人如何顽抗,自己割开脖子喷着血冲向人群,要把病毒散播出来,结果那些病人都死了,连旁边围观的人也因为被感染了所以被杀掉。说得好像他自己就在旁边看着一样。我无法理解那些人怎么可以把这件事当成是谈资。看着门口那摊血我只觉得恶心。
也许明天我就会变成地上的一滩血,然后被人用夸张的口气说那人是如何如何被杀的。
真的好像是看电影一样。
我站在那里就好像看到胡斌被枪击中头部血溅三尺的样子,直到李啸锐过来把我拖开。
他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趁着天还没亮。我说哦。他说你还站着干嘛,我说不然我该干什么。他说你准备一下。我就懵了,我说我能有什么准备的,还不是你说走我就背上包跟你走……不对,现在包也归你背了,我就拍拍屁股跟你走得了。
然后我就看到李啸锐一副想要叹气又默默忍回去的样子。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救助站里头还有交易市场这种地方。李啸锐一路把我领过去,然后将我扔在那。我盯着他准备背着包走,我就说你把包背走了,光扔我一个人在市场顶个屁用。他愣了愣,然后一脸憋屈的又转过来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