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铎挑了挑眉:“你家主人赐你的,你怎可不接,再者你已不是我府上的婢女,虽说尊卑有序,但这里也无外人,也不必如此绷着,唉,你眼中的我可是那食人的阎罗?让你如此胆小谨慎起来了。”
晴雪并不多言,她跪伏谢过之后,才肯接住小饼,小心翼翼地吃起了起来。
虽说是婢女,懂尊卑知分寸是好,但晴雪的表现却让萧宇觉得有些异样。
在这个时代,主仆关系是否就应该如潘铎和晴雪这般,而自己是不是对下人们太好了?
但是无论如何,晴雪正萧宇心里可能是那个例外。
萧宇正想到这里,潘铎已经将另一个小饼递给了他。
突然,潘铎用手指敲了敲小几,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一次,萧宇差点儿被掉入喉咙里的小饼给噎住。
这驸马都尉怎么会突然背起这首《定风波》。
但他不得不赞叹潘铎的好记性,想当年自己读到苏东坡这首词,为了能在女同学面前装个文艺青年,都不记得背了多少遍才背下来,但最终也没用得上,今晚却在一群老东西面前装了个逼。
而这潘铎大概只看一遍就倒背如流了吧!
“都说江夏王世子愚笨,真是那世人瞎了眼,若不亲眼所见,我这做姊夫的都不知道世子竟有如此才情,与那沈约、范云草创的什么永明诗体相比也不遑多让,来来来,与我这做姊夫的好好聊聊你是如何做出如此佳篇。”
萧宇咧嘴笑了笑,或者说是自己嘴巴有意无意地抽了抽,
说实话,他本人文学素养一般般,读的书大多用来应付考试,他又怎能与人尤其是像潘铎这样的年轻俊才讨论诗歌鉴赏呢?
他眼睛有些躲闪,却无意中看到身旁的晴雪此时正两眼冒光,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那一刻,萧宇的虚荣心又被激了起来,他是不是该拍拍胸脯说这是我随性而作的一首超前诗歌,不值一提。
要是真这么说,那就真是不要脸了。
“唉,这词……不是我作的,我本不懂诗词。”萧宇低了低头道。
“噢?当真?”潘铎秀眉微挑。
潘铎出身在一个富足的官宦之家,他们豫章潘氏虽非一流世家,但也是上等士族,他自负学富五车,如此佳篇若早已问世,他怎能不知,但对于这“莫听穿林打叶声”他确实在过往闻所未闻,就连范云、陆倕那些文学大家也都如此。
那怎会是另有其人所做呢?
他有些不信,原本慵懒的身子也收敛了许多,他与萧宇对坐,轻佻的眼神变得认真。
“这就是小王爷作的!”
突然间晴雪的声音响起,原本唯唯诺诺的小婢女突然一脸认真起来,那一反常态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唉,真不是我作的。”萧宇觉得头大,一脸认真地说道。
“就是小王爷作的。”小婢女的胆子大了起来。
一旁的潘铎觉得这对主仆一唱一和甚是有趣,他挑逗道:“晴雪何时变得如此放肆了,若这诗不是你家世子所做,那到底是何人所做?说来出处听听。”
一句“放肆”又让晴雪变回了那只听话的小猫,躲在了萧宇的一旁。
萧宇一脸沉思状:“实不相瞒,那日梦中梦见一身披斗笠蓑衣的老者,与他结伴游山遇雨,这是梦中老者所作。”
潘铎哈哈大笑:“我也每日做梦,怎不见梦中之人也作诗与我听。”
“这不叫诗,这叫词,还有词牌名,这叫《定风波》,后世是用来唱的。”萧宇一脸认真说道。
“休在这里取笑,我只当你是天才,不学无术,却有如此天赋。”
晴雪这时又插话道:“谁说小王爷不学无术,驸马爷留在府邸没来得及搬走的书卷都被小王爷重新读了,还……还都做了批注……”
说到最后,晴雪的声音明显小了。
他知道潘铎视书如命,小王爷是最近才开始学着写字的,并且已经写得很好了,但要是被这位驸马都尉知道,小王爷在那些书上一直在“鬼画符”,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那必是暴跳如雷,要找她家小王爷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