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会儿太年幼无知了,我和姥爷见到狼那次,我心里一点都没害怕。因为那会儿还小,电视里也没有《动物世界》,我不了解狼,所以那次对狼其实是没有太直接的恐惧感的。
倒是对鬼火有了很深的恐惧感,现在想想,真的是太胆战心惊了。
那次是我和姥姥去东沟姨姥姥家串门,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因为那阵子姥爷身体不太好,姥姥不太放心姥爷,所以婉拒了姨姥姥留宿之邀,就带上我走夜路回去。本来是要我留下的,但是我从小黏惯了姥爷姥姥,跟姨姥姥关系虽好,但是让我单独跟她在一起是不行的。
我和姥姥刚走到东沟的出口,就见到一团蓝幽幽的火光,时而飘起、时而落下。我当时就吓得哇哇大哭。姥姥抱着我,捂着我的嘴哄着我不要哭,并耐心地告诉我,那是死人的头发,一般有怨气才能着了。
姥姥在山沟生活了一辈子,就上了两三年学,将将巴巴认识一些字。所以以她的知识结构是解释不了我当时恐惧的疑惑的。其实鬼火就是死人的头发自燃,学过初中化学的都知道,头发中含有一种叫作“磷”的物质是可以自燃的。
但那会儿吓得不得了,因为当地是山村,从小身边耳濡目染的仙庙、法事、跳大神的活动比较多,所以从小“鬼”这概念深入我的心。我还记得当时只知道喊:我害怕,我害怕,鬼啊鬼!
姥姥只好抱着我,一边绕道而行,一边哄着我,让我的情绪能稳定下来。可是我还是继续哭,姥姥就抱怨道,别再哭了,一会儿把怨气大的亡灵给招来了就不好了,很容易“鬼打墙”走不回家的。
其实所谓“鬼打墙”只是一种民间说法,因为那会儿信息量与网络没那么发达,所以知识的传递效率就更低。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的物理运动。
就这样,我们比平常多花了半个小时才到家。一到家,姥姥就把我拽到水缸面前,我不知道姥姥的用意,反正姥姥一脸严肃,叫我必须看着水缸三分钟,还不许闭上眼睛。
后来才明白,小山村当时毕竟还是比较封闭、迷信,姥姥认为鬼火是有怨气的野鬼“出现了”,而导致我们“鬼打墙”回家时间长。在农村,据说一般情况下,回家之后对着水缸看三分钟,土地公就能把你身上的晦气给吸走。
不过也有出现不是一般情况的,比如我。见到鬼火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发高烧,烧得已经都是说胡话了。姥姥一边请来村里唯一的医生,给我打点滴,另一边坚持认为还是昨晚那帮野鬼所致,所以自己又弄了一些驱邪的仪式。仪式都在院子里做,我当时发高烧已经记不得。只记得最后一项是,姥姥找来三根筷子和一碗水,把三根筷子反着立在有水的碗里,筷子奇迹般地立了起来。接下来姥姥振振有词,念一些我听不明白的“咒语”,然后拿菜刀把筷子砍倒,将碗里的水倒了,把碗和筷子放在大门口的墙上。
做完这些姥姥特别欣慰,抱着在打点滴的我,欣慰地笑着说,那些王八蛋小野鬼已经被我给催走了,好好养病,没事的,想吃啥跟姥姥说,姥姥给你做。
我笑呵呵地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干面子。
然后姥姥就特别高兴,看来我点了她也想“点赞”的菜。然后就独自去储粮的西屋开始磨玉米面,烧东屋的锅灶,准备开做。在农村做个晚饭可不容易,基本从下午三点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现在能做的只是用文字潦草地记录些儿时的回忆。只愿我的这些少年游,能再次重温在山村里可以“窗外见雀跃枝头”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