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某棟老式居民楼里。
风从镶着铁栏的窗户吹进来,旁边放着几盆小?文竹,原本碧绿的叶子已经枯黄,随着波动?苟延残喘的摆了摆。
地上满是已经打包好的纸箱,墙上的全家福已经被摘下扔在门口。
女人抹着烈焰红唇,指着地上还没打包干净的衣物,催促着男人,“手脚麻利点,快点收啦。新?屋主?明天就会过来,是不是不想卖你死鬼老豆的房?”
“我可?警告你,这套房老的快掉牙了,如果不是拜托朋友,鬼才?卖的出去!”
刘富春蹲在地上,将零零罐罐塞入纸箱,又撕下胶布封箱打包,“知道,你不要再念了。我就一双手,哪里能搞那么快。”
“不快点哪行?”林玫冷哼,“赶快把房子卖掉移民加拿大,我可?不想?再在香江住小?房子。”
加拿大那边,她都?已经托朋友问好。
同样的价钱,在香江只?能买平层,加拿大已经够买个小?别墅,虽然位置偏一点,但白皮人多,素质不知道要高香江多少。
她再也不用和市场那帮师奶抢菜砍价了。
刘富春封着箱无精打采,时不时想?起死在医院的老父亲。母亲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去世,如今,他和老婆都?打算前往加拿大发展,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香江。
父亲……怕是只?能待在医院。
“刘富春。”林玫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就问,“你不会还想?着去医院接人吧?你死鬼老豆,死就死,临了还给我们欠一身债,足足两万块,他真是敢欠啊。”
“行了。”刘富春情绪不高,起身将封箱好的纸箱丢在沙发上,“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少念两句。”
“怎么。”林玫双手叉腰,眼睛瞪大,“先前是你埋怨他,他住在我们家?,我当牛做马伺候他那么久,到头?讲两句都?不行?”
刘富春叹气:“什么我们家??这处房是他买的。”
“你是他儿子,这房子就是你的!”林玫得理不饶人,“反正等房子卖了就出国,你不许临时变卦,不许浪费两万块钱去接一个死人!”
刘富春自?知吵不赢,就闭了嘴。
脑海不断回想?着几十年的父子情下来,是什么让他和父亲变得如此陌生?
大致就是十二岁那年,他迷上了打乒乓球,望着同学人手都?有一副乒乓球拍,他眼馋,央求刚从工地回来的父亲也买一副。
他依旧记得当时,刘父蹲下身子,眼中露出难以诉说的情愫,为难的拍了拍刘富春瘦小?的臂膀。
“春仔,对不住,爸爸现在不能够给你买乒乓球拍,家?中还要用钱。”
刘父的婉拒,还不算大的刘富春能够理解。
他只?是叹息,但也没有为难父亲。直到半个月后,他在外遇见?父亲买了一副全新?包着膜的乒乓球拍,他以为是父亲准备的惊喜,就尾随着父亲回家?。
没想?到,却看见?父亲将球拍送给了邻居家?的孩子。
那一刹那,刘富春觉得遭遇了背叛,让他懂事的父亲,却拿着钱给外人的孩子送了球拍。不至如此,后来父亲还常常和邻居家?的孩子联系,甚至会时常喊上那孩子一起来家?吃饭。
因着邻居家?孩子成绩好,甚至会时常拿他与那孩子做比较,让他像那孩子学习。
直到有一次。
他发现邻居的孩子,哭着喊了刘父一声爸爸。
从此以后,伟岸的父亲形象在他心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