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重要!”谢重姒道,“你为什么不说?!不问我?不当时就质问?非得憋在心底这么久?!”
宣珏眉梢一扬,像是自嘲:“臣哪敢啊?”
谢重姒无话可说,将他隐没暗处的小心翼翼悄然拢起,向来不甚敏感的心被这千丝万缕割地生疼。
她同样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不敢?”
宣珏一抬眼眸,眼中神色不言而喻——
那几百日夜的冷言相待,静默对峙,不死不休的荒谬结局,凡此种种,都牵扯围困得他裹足不前。
宣珏:“你说我为什么不敢?殿下,非得逼我剖心挖肺么?刀子是在你手上不错,但好歹也给我……”
他像是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留条活路吧。”
今夜挑明,已是他的极限,再也不想深究彻底。
谢重姒一愣,不知道宣珏是否胸梗难受,反正她心口已是一抽一抽。
心一横,想要拉住宣珏,道:“我没有想逼你,但是离玉,离玉!”
她声音大了几分:“你就这么避而不谈吗?!”
宣珏神情依旧平稳,不动如山,他颔首有礼地问道:“不行吗?”
谢重姒一时半会被他这自然至极呛得说不出话,一句“不行”还未出口,就听到不远处叶竹急匆匆寻来:“殿下!找您大半天了,怎么到这来了?”
谢重姒这身红衣,无论白日黑夜,都极为显眼,叶竹乍一眼就看到了她,然后才注意到一旁深蓝长袍的宣珏,同样见了个礼:“宣大人。”
不知为何,叶竹觉得这俩人之间氛围诡异,特别是殿下杏眸含煞,罕见地怒气不浅,但还在压制心火没有爆发,一旁的宣珏……温和如常,但那平静从容太过刻意克制,莫名让人难以靠近。
叶竹又道:“赶紧回宴上吧。宴席未散,外宾还得接陛下赏赐一轮呢。”
谢重姒烦闷至极,差点没拒绝回去当那吉祥物,又想到不能落了大齐脸面,终是咬牙向回走去,指着宣珏道:“叶竹,看着他,待会把他请去未央宫。别让人跑了。”
叶竹:“……”
啥???
宣珏没带听的,不置可否。
谢重姒回视他一瞬不瞬的眸,也平静下来,示意璇玑门的南向,道:“今儿不说清楚,这辈子就再也别说了。南门在此,你尽管走。走得越远越好。”
宣珏这才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眸。
等谢重姒走远,收回目光,对战战兢兢的叶竹道:“一点小事惹了殿下不快。叶竹姑姑不用担忧,无碍的。”
叶竹真没看出来是小事。
殿下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平时嬉笑怒骂,情绪不过夜,再大的火气也不会憋闷着伤及自身,方才明显是强压怒意走远。
叶竹在心里给宣珏上了三炷香,心道:好自为之。
月上柳梢,圆月如盘,流水宴席处热闹不退,人影瞳瞳。
谢策道坐于位首,挨个赏赐各国使节,回赠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倒也一派祝福友睦的和乐融融。
谢重姒心不在焉,在谢策道身旁尽职尽责地当个艳丽无瑕的壁花。连她父皇说的是黑是白都没过耳,在反复盘算如何同宣珏开口。
糟糕至极的局面。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他怎么看出来的?!还闷葫芦般瞒这么久?!
但凡她早些坦白,都不至于让宣珏如此辗转不定。
真是阴差阳错能达到的又一个荒唐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