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幽王的昏聩导致周室统治崩溃,最后身死于骊山。申后之子姬宜臼继位,为报褒姒之子夺位之仇起兵伐褒。
据说,幽王生前曾要求有褒氏铸剑师铸剑,如今他死了,那把剑自当由他的儿子继承。献剑的队伍已离开汉中两日,平王派出的军队却依旧把铸剑师山寨围得水泄不通。
故事要从一个刚刚失去名字的孩子身上说起。她两天没回家了,现在正在山寨周围采野果,爬到树上还能看到山脚下驻扎的军队。树下的孩子仰头对她喊:“阿酆!快下来。”
“那些人怎么还围着?”阿酆没下来,坐在树枒上往飘着军旗的营地张望。营地里升起炊烟,她摸摸空空的肚子,有点生气。
树下的辉萤身量不高,也没有爬树的力气。她使劲踹了几下树干,只震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她看上去非常恼怒,大声对树上的阿酆说:“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
阿酆撇过头:“不回去。谁叫我娘打我。”
辉萤忿忿不平地指责道:“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咒你娘去死,她当然要打你了。”
阿酆仔细回想了一下阿娘走前跟她见的最后一面,阿娘说,我和你爹去献剑,你爹做前卫,危险得很,他死是为了山寨,你可别太伤心。
几乎所有要离开的人都这么嘱咐自己的孩子。唯有阿酆清脆地回答,爹死了我当然不伤心,就是你和他一起死了我也不会伤心的。
阿酆赶紧停止回想,再想下去就是阿娘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棍子打她了。她低下头,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不回去,我都多大年纪了,她还这般打我。”
“献剑的队伍出了山,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树下的辉萤仰着脑袋,一手扶着脖子,“你快下来,我不想这么说话。”
阿酆转转眼珠,把摘到的野果掷给她,笑着说:“去帮我拿到那边的池子里洗一下。”
“凭什么我要帮你?我就不该和你玩,你把你娘气个半死,还不肯回家。”辉萤接住几个野果,嘟嘟囔囔地往水池里走,“连他们走的时候都没去送,你娘都要哭死了。你就不担心吗?”
阿酆在树上晃晃双腿:“又不是回不来。”
“也有可能啊,我阿娘也在献剑的队伍里,她连家里剩下的钱藏在哪里都告诉我了。”辉萤踩到水池里,俯身把果子放在水里淘洗。
阿酆干笑两声,说:“死了就死了呗。”
这么不在乎,那就替我娘去献剑好了——辉萤直起腰想回呛她,准备退两步才发现脚像是被捆住了,手伸到水里一摸,竟然摸到个有五指的东西,抓着脚腕死死钳着她,把她往水深处拖。辉萤惊叫道:“有水鬼啊!阿酆救我!”
傻子才会被这种谎话骗,阿酆偏偏头,却正好看见辉萤在水里扑腾挣扎,真像是被拽着,而她身后确实有一团黑影。阿酆赶紧跳下来,往水里淌了几步,去扯辉萤的手。
辉萤脚上的力道一瞬间松了,水里猛地窜出个人来,做了个完美的亮相:“哈,吓死你们了吧?”
“龙烛!吓唬我们很好玩吗?”辉萤把水往她身上泼,大声问,“你是不是跟着我过来的?”
龙烛委屈极了,极力争辩道:“我怎么就跟着你了?是你们跟着我才对,这几天我一直在这池子里偷偷练功,刚才差点就被你吓得练歪了。”
辉萤半信半疑地问:“你练的什么功啊?”
龙烛神神秘秘地说:“水遁。”
辉萤又要打她,她一矮身躲开,跑到阿酆身边对阿酆说:“去献剑的路上真的很危险的,这里离洛邑很远,路上要么有匪帮要么有军队,都在觊觎我们的龟黎剑。”
辉萤也附和她:“对对对,那些人都想得到龟黎,我听巫祝大人说,那些人想得到周王才能得到的剑,借此称霸天下。”
阿酆奇道:“怎么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龙烛率先涉上岸,坐在草地上说,“现在的周王室已经不复旧日了,权力都被那些强国攥在手里,听说吴国国君还敢在家里奏国乐。”
阿酆也跟着她上岸,问:“然后呢?”
龙烛伸手弹她脑门,满腹忧虑地说:“唉,你这傻孩子。吴王怎么能奏大周国的国乐?还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把平王放在眼里。”
“呿,平王这么没用,我还要避他的讳。”阿酆随手捡了颗石头投进水里,道,“我们褒国人爱戴他,他还要来恩将仇报攻打我们。”
“不是的。我娘说,现在围在山下那些根本不是平王的军队,都是别的国家借平王的名义组成的。”辉萤把果子洗干净,给龙烛和阿酆一人递了两个,“他们都想在平王之前得到龟黎,来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窥伺社稷大统。”
“所以巫祝大人才派出小队前往洛邑献剑,等龟黎被平王拿在手里,那些人就没有出师之名了。”龙烛接过那两个果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你洗脚水洗过的果子还拿给我们吃啊?”
“这还是你的洗澡水呢。”阿酆伸手,“不吃给我。”
“给你给你,饿死鬼。”龙烛把果子丢给阿酆,趴在草地上翻个身,抬头道,“对了,我知道个好玩的事情,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看?”
阿酆和辉萤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