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寒难免尴尬地笑了笑,她虽性格泼辣,但和女子交谈总会不自觉地收敛几分,而且最受不了别人夸她,当即忍不住红了半张脸,道:“还凑合吧那个,你贵姓?”
“哎哟,”老板娘再度笑弯了眼,爽快道,“姓傅,从海州那边过来的,您哪,叫我锦娘子就好。”
“海州?那可是处好地方。”
锦娘子朱唇一勾,虽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眉眼间尽是落落大方的情致:“是呀,海州的红袖坊,还未分家时,和云都百撷娇相比也不输分毫呢。”
红袖坊的名字孟烟寒没听过,但百撷娇她却清楚,因此锦娘子一开口,她就知道红袖坊是怎样的地方了。但锦娘子似乎丝毫不以此为辱,反倒笑着和她闲聊:“我呀,生下来就在红袖坊,您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放在十年前,红袖坊也还是愿意吆喝几声锦娘子的名号的。”
孟烟寒看着她风情万种的姿态,眉梢眼尾都挂着寻常人不及万分之一的美艳的风流,当下对锦娘子的话信了七七八八,笑道:“那你是怎样到这边来的?”
锦娘子见她终于笑了,暗暗松一口气,先前冯轻尘给她钱时就有嘱咐,倘若日后这位女侠回来,无论是心情不佳还是伤势严重,都要想方设法让她心情好些,还为此多给了不少的赏钱。
“运气好呀。红袖坊有千千万万个貌美如花的锦娘子,可有一年,坊里多了位秋娘子。”锦娘子顿了顿,眼中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向往,“您知道这世上最美的美人该长什么模样么?——秋娘子那样呀。全天下见过她的男人都为她疯狂,女人呢,女人要么自惭形秽,要么也爱上她,她就是这样美的美人,虽然少言寡语,气质凌冽,可生成那样的话,哪里需要和那些臭老爷们逢场作戏?”
孟烟寒问:“那她不是坏了你生意么,怎么还运气好?”
锦娘子摇摇头,道:“若她只是美,也就罢了可她还使得一手天下无双的剑,唉,自然比不得您们杀伐的剑,她是以剑器舞闻名。数位富商倾尽财力,搜罗天材地宝,只为了给她锻造两把剑——您可知道欺霜剑?”
孟烟寒对美人没什么念头,对名剑却有些研究,一听这三字就明白了,当即眼前一亮:“她是傅锁秋!?”
欺霜剑虽不曾沾染过鲜血,可也毕竟是贵重得不行的宝贝,反正辟尘门上下把衣服裤子都拿去当了,钱也不够换一把欺霜剑,更何况人家是双手剑。
“正是。”锦娘子点点头,神色中满是自豪,“秋娘子后来被皇上赐婚给了恭王,恭王爷也长得真是俊,出了名的美男子呢,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也因为秋娘子的大喜事,皇上一道圣旨下来,给了红袖坊数不完的赏钱,鸨娘拿了钱,也是秋娘子的意思,让她散了不少给我们这些闲人,大家索性拆伙,寻着做些别的活计去了。”
“倒也不错。”
能凭借美色成为皇族成员,可见这美色绝不是一般人能比。
“还有呢,秋娘子不是入府了么,那些坏心眼的人都说他们夫妻不睦,哼,怎么可能,秋娘子那样神仙也似的人物,谁见了会不喜爱?”锦娘子说得兴起,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们呀,前几年还生了个世子,我可真是想象不出,秋娘子和恭王都是这么好看的人,这孩子得多漂亮啊!据说还是个小神童,皇上宠得不行,连太子都比不上他受宠。”
孟烟寒本来是懒得多管闲事的性子,除了杀人,基本不关心别的事,可也被锦娘子一番言语激得有些好奇,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位世子都是上天的宠儿,一般人实在是望尘莫及。
锦娘子和她聊了小半天,从那位非同一般的秋娘子一直聊到客栈近来的生意,直到日落西山,客栈渐渐热闹起来,锦娘子才摇着团扇晃去柜台帮忙,还不忘招呼孟烟寒先回房休息。但孟烟寒心里依然惦记着鸡毛崽,因此只是好言谢过,锦娘子心思活络,猜也知道她的想法,自知还没熟络到插手人家内务的地步,也不再劝,任由孟烟寒独自坐在堂内一角。
但她如此等了三天三夜,鸡毛崽依然了无音讯。
“小孟,不是姐姐说你,你这人可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么?”锦娘子看她眼睛下边悬着的青黑,也不知道该劝她接着等还是劝她看开些,“既然他是回家去了,那你去他家里寻他不是正好?”
孟烟寒人在她跟前,魂却不知道飘在什么鬼地方,只知道冲她微微笑着,道:“也不是等他,我也无处可去,就这么消磨几天也行。”
锦娘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倒不是姐姐不肯留你,你说你这样混日子也不是办法呀。你那几天不在客栈,是去寻仇了?看你回来时那一身脏得——”
孟烟寒发了会儿愣,才断断续续地应话:“呃,也不是,是人家找我过去帮点忙。”
“帮忙,帮什么忙?什么忙要找你一介女流?”锦娘子和她熟悉一些,看出孟烟寒心地不坏,索性也和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小孟,不是姐姐要教你什么坏的,你看你武功这么好,江湖上一定不少朋友吧?那位包下客栈的贵公子怎么也不过来找你?呵,要我说,这男人果然还是不靠谱。”
“他和我是死仇。”孟烟寒摆摆手,却莫名想起那个昏黑的夜里,冯轻尘几个趔趄,跌跌撞撞奔到她跟前来的模样,好笑又让她忍不住有点怆然。冯轻尘先前所说的话忽然在她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她领着鸡毛崽游走多年,从来不过问鸡毛崽的家事,但所有人都在她耳边重复着同一点——鸡毛崽来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