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挣扎了半天后,李俊毅问出来一句话:“除了被烧掉的箭,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守城的东西吗?”
“此城向来不准驻军,城中并无守备器械。我等也是刚刚调来的,只备了羽箭,其余檑木滚石都来不及准备。”康隆沉重地摇头,“扶风位临渭水之侧,原是有护城河的,可三年前因桥板损毁,客商进出不易,竟干脆把河都填了!唉。。。”
“这。。。”李俊毅一着急,想起了军粮谷的大爆炸,于是又问:“有什么能烧的吗?比如面粉什么的,就是拆些门板出来也好啊。”
康隆突然眼睛一亮,“恩公提醒的是!这城里还真有引火之物!扶风城里有一处极大的灯油作坊,专供关内各郡,常备有羊油数百车!此外城中还有一处御用酒坊,也甚是有名。这油和酒,都是易燃之物!”
“这可太好了,不过那些油坊酒坊的老板愿意把油捐出来吗?”
“这倒不难,城里各处坊市的主人大多于几日前就已逃走了,此时那些油车都是无主之物。”
“那还等什么?赶紧发动大伙,把东西都推上城墙啊!”
考量一番后,他们放弃了酒,因为酒坊的老板太会做生意,大多数酒桶里居然都兑了水,很难点燃。而羊油的燃烧很迅速也很旺盛,油坊里也确实有好几百车存油,推到城墙上,基本每十步的距离就可以分上一桶油。
唐军士兵又拆了一些无主的民房,得了不少木材,找来了上百口铁锅,架在城墙上,开始烧火,把已经凝固成块的羊油融化成液态。因为谁都不知道那个裘荣王会带来多少人马,所以人人忙得热火朝天,只怕自己稍有懈怠,就会导致守城失败。
李俊毅却十分悠闲地打开了一桶羊油,揪着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心疼。。。这可是土法制作,绝无添加物的纯正羊油啊,是补虚疗毒的高级食材,虽然膻味极大,但对他一个久居鲍鱼之肆的厨子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芬芳。若有机会,真想现炒一盘羊油爆豆腐。
可惜,这样的好玩意儿,现在竟然要用来放火杀人?真是暴殄天物!
“恩公!”一声让他不太习惯的称呼响起,他转过身,只见康隆,薛锦娴,尉迟翎等人都站在了面前。
“各位有事?”
“在下已将各营部署完毕,又与薛县令商议了一些方案,还请恩公看看是否有何纰漏,指点一二。”
“啥?让我指点?”他差点没摔倒,自己哪懂什么军事部署?让他帮忙指点,那不是问道于盲吗?
“薛县令极力推崇恩公,在下也深以为然。若非恩公才思敏锐,调度得当,今夜不但我几千兄弟难免厄难,这扶风城也定然不保。”
李俊毅更加无语了,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能从康隆的话里感受到不少无奈和悲哀:这位康校尉如果不是已经尝试想过了所有的办法,又怎会在此时向一个才认识不过半个时辰,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请教呢?
由此可见,眼前的局势,已经危险到了何种地步。
更何况,居然有人夸他“才思敏锐,调度得当”,他一下子就飘了!
在前往唐军指挥所的路上,他忍不住问道:“今夜这扶风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千人怎么会被关起来的?”
康隆一愣,随即回答:“这个,在下也不知缘由,今夜戌时刚过,突然有上官执令前来,要我等集合士卒和兵器,好清点查验。我部的游骑将军孙将军和游击将军冯将军只好依令集合人众,又把众军的马匹兵器都集屯在坊外,哪知他们做完这一切,才出坊门就被叛军突然执下斩了。那时我各营部众一无兵器,二无上令,措手不及下被叛军全都驱赶回了坊市。唉,若非恩公与薛县令搭救,只怕。。。”
“你是说,有个大官临时来检查?那这个官呢?”
“只有孙将军他们见过,我等并不曾见到。”
李俊毅看了看旁边满脸愁容的薛锦娴,又接着问:“那出事的时候,你们见过这扶风城的郡守么?”
康隆显然知道薛锦娴与薛忠的关系,他摇头道:“事发到现在,一直都未能见到薛郡守之面,不过如今是战时,城门酉时就已关闭,而事发时已是戌时,若非郡守亲自下令或是出示印信,那城门绝不能打开,所以只怕薛郡守已遭遇不测了。”
李俊毅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把话忍回去了。按照康隆的描述,那支突厥小队是先想办法混进了城,然后杀了薛忠,拿了印信,再在晚上骗开城门,派了个所谓的‘上官’进城,一举搞定全部唐军!
可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突厥人既然都能混进城了,还有什么必要搞这么麻烦?
假如当夜就是薛忠本人把叛军放进城的呢?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但他看着薛锦娴那张随时有可能崩溃的脸,哪敢把这想法说出来呢?
几人很快来到了位于东门城墙上的箭楼内,东门直面关陇大道,是叛军最可能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