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西看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里的一切。洪玥皱起眉头把颜又又叫到一边,生气地斥责她:“你是不是急疯了?想把这么一个高档会所变成菜市场吗?你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老弱病残脏!如果给我们的会员看到了,他一定会觉得这里很垃圾!”
颜又又的脸色有些发青。“洪玥,我从来没觉得出入高档酒店和招待所的人有多么的不同,大家都是来消费的,并不因为你花的钱多就比别人高贵!”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愤怒的洪玥,有句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忍不住蹦了出来,“像你一级一级傍着男人往上跳就高贵了吗?”
洪玥显然被那句话重击了,噎得半天接不上话来,良久才悲愤地说道,“是的,我是傍着男人往上跳。可是这能怪我吗?我为男人付出感情和身体,身为强者的男人再力所能及地为女人做些事情,这是一种你情我愿的游戏规则,就像你努力为会所所做的一切一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方法和途径不同而已……不,不,你以为你跟柯卫的关系就很纯洁吗?你不过是打着爱情的名义让他来帮你!如果你有傍大款的条件,这个社会一样会逼着你走捷径!”
洪玥飞快地倒出一串苦水,激动得满脸通红。什么强盗逻辑!颜又又哭笑不得,可又隐隐觉得洪玥的话也不无道理。
有了旅行团协助拉客源,柯卫肩上的重担轻松多了,但他认为做旅行团只是权宜之计,想要树立一个品牌,还是需要口碑。于是他建议利用颜又又原来在荔园红建立的客源关系,邀请相熟的公司行政人员过来免费消费一次。这一招果然有效,下半年正是各公司组织集体活动的高峰期,因此他们带来了相对高素质的消费团队,颜又又逮住机会,顺便也发展了不少会员。而章黎等不及康复就上了班。有了前车之鉴,她要24小时盯着会所,绝不允许洪玥之流的人来搞蛋,颜又又拿她无可奈何。
在水木年华会所的生意渐渐好起来时,颜又又又作了一个决定。因为会所项目太多,她观察到许多消费者常常流连到很晚,可他们又不愿意花钱上月苑酒店住店,要知道那一晚的住宿费够在会所玩几回了,有没有一种方式能让他们有免费的住处呢?颜又又莫名其妙联想到了火车卧铺。在与柯卫他们商量过后,她腾出了两间大房,找来工程队开始装修了。洪玥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分为男女两间的静室,是间隔着一个个像高档火车卧铺又像封闭太空舱的东西,里面书灯裤褥一应俱全,拉上舱帘客人就可以在里面睡觉。这是什么意思?!
洪玥又一次找到颜又又,愤怒地指责她放着酒店客房资源不利用,分明想拆客房部的台。颜又又不作过多分辩,这段时间她已筋疲力尽,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吵架了。好在免费的太空舱静室一推出就被消费者们喜爱,每天都供不应求,颜又又倒也不追加设备,她想要再加静室可就真是在拆酒店的台了。
在蔡昌仁给颜又又多出的两个月时间里,即便用收付实现制来记帐,会所也只是略有盈余,但层出不穷的创意和源源不断的客源却让会所出现了一个新局面。颜又又又一次让蔡昌仁刮目相看,他郑重地把会所的全面经营权交给了她,并撤回了洪玥在会所的挂名职务。他特别强调了一句:好好干,我相信你!
程启淮和洪玥没想到颜又又真的能把会所盘活,而洪玥费尽心机竟然也没撼动她。现在的水木年华就像一个即将出炉的蛋糕,程启淮为它立基建成出了不少力,可惜这成果却只能由别人独享,稳中求胜的他只能缩在酒店这个清水衙门继续当他的总经理,不敢有半点经济上的妄为之举,毕竟他心里最清楚前任于扬是怎么被拉下马的。他对洪玥的办事不力颇为不满,两人为此事再次出现了分歧,几次谈话都不欢而散。
峰回路转(2)
全世界的人在洪玥眼里都那么可恶。一个误打误撞撞到大运的颜又又,一个死心塌地甘为人梯的柯卫,一个疯疯癫癫忽强忽弱的章黎,一个面面俱到处处端平的蔡昌仁,还有一个老谋深算滴水不露的程启淮。这些人个个都跟她的生活息息相关,却又没有一个能在她掌控之中。她恨这各自为政的每一个人,如果心里的愤怒可以燃烧,她一定要在他们身上浇上油,然后一把火点燃,烧它个漫山遍野干干净净……
想起这些年来跟章黎一场场恶斗,原来她竟然是在一个假想敌斗!一个身体和精神都有问题的女人居然让她耗尽心血,甚至不惜以身涉险步步沦落,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而曾经如获至宝的真爱,只不过是徘徊在别人的局中局套里套,她精心谋划的招数和拳路,也徒劳地招招打到了水面!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爱人不是爱人,朋友不像朋友,敌人也非敌人……她有些万念俱灰。
每晚她都在酒吧里流连,她害怕回到那个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公寓,可是喧闹的人群并不能融化内心的冰层,再烈的酒精也不能麻痹痛楚的神经。所以这晚在吧台,她犹豫着接受了一粒摇头丸。一杯烈酒和着那颗蓝色的小药丸下了肚,体内便有股激流开始四处乱窜,窜得她情不自禁地在舞池中央疯狂扭动起来。她大汗淋漓地甩着自己的长发,感觉自己已成为舞池的焦点,她在爱慕和羡妒的眼神中飞了起来,痛苦和烦恼都随着那丝丝长发甩了出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在迷离的眼神中,一个俊美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温柔地贴近了她,那年轻强健的身体微妙地紧贴着她身体的曲线,两人在靡靡的音乐中身贴身摇摆,妖娆地纠缠到了一起……早晨洪玥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她无助地绻缩在那间陌生酒店客房的一角,失声痛哭。
她强制自己不再接触毒品,她转移视线到了网络上。她整日整夜泡在某个深圳门户网站的聊天室里,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或*嬉戏或互诉衷肠,她喜欢被人关注和关爱的感觉,喜欢看到网友们见到她时的*。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个能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可在她自以为吸引了那些网络里的男人时,吸引的却不过是他们的*。有的玩了一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不断追求她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魅力不减,有的甚至想在她身上得到身体之外更多的东西。那些从程启淮和蔡昌仁手里得到的薄产,都是她千方百计舍情弃义换来的啊!无论如何她都会守住,这让她更加用怀疑的心态看待每一个接近她的男人了。
她要把心里的疼痛远远远远甩出一个抛物线,开动放纵这座与遗忘竞跑的马达,拿起声色犬马这把狠狠擦去不堪过往的黑板刷……痛苦却恶性循环如同多骨米诺牌,她从一个怀抱流浪到另一个怀抱,一个伤口还没平复又添新伤……男人们以为她留恋的是床第之欢,可让她割舍不下的恰恰是爱的感觉。那曾让她最引以为豪的美貌,不过是在吸引眼球时得到多一点票数,并不能在推动命运时加分;那曾让她拿捏自如的练达和聪慧,不过是在魔高一丈面前玩的小伎俩,并不能逆转男女之间宿命的主流。
她没有可信任的朋友,她是男人的*女人的毒药,却恰恰不是能在红尘俗世中活得轻松自在的凡人,所以她的痛苦也没有任何缓解和开导的途径。她的心在连续的极度痛楚中渐渐麻木,全身上下却仍然布满了敏感的性器官,一碰就会有反应,但永远不能再在男欢女爱中得到高潮。
女人的高潮是跟着爱的感觉走的,洪玥绝望地明白了。男人的希望是在不断更替*对像中找到更好的感觉,女人的失望却是在放纵中一次又一次验证她的最爱,验证盛放过后,只剩下凋谢,直到这颗心被空气和水份腐蚀氧化,变成一块寂寞的青绿的废铜。
水木年华会所在几经劫数之后,终于步入正轨重焕生机。颜又又、柯卫和章黎疲惫不堪又满怀欣喜地迎来了2004年。虽然现在会所和饭店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填补上年的亏空,但毕竟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危难也磨练了颜又又的心志,对人生对事业对爱情对友谊,她都有了新的看法。她时刻感激上苍的厚待,感激他把饭店、会所、柯卫和章黎送到了她身边。不知道何时起,她的生命已与这些密不可分了,是他们支撑她走过了困顿和艰难,让她没有被生活击垮成一滩烂泥。所以她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害怕醒来一切成空。所以当柯卫提出和她结婚时,她以会所生意还没完全稳定为由婉拒了。她想,没有得到的甘甜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吧。在她人前爽朗宽容的笑容里,其实藏着一颗怯懦脆弱的心,她再也经不起爱的折腾了,如果将来有可能失去柯卫,她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水木年华会所的成功带动了一股潮流,不少酒店都学起月苑酒店来,休闲会所渐渐成为一种新时尚在全城遍地开花,这个时候服务和价格便成为竞争的主要力量。颜又又从不以生意暂时的红火满足,反而一刻也不敢懈怠。她在平日购物时发现,原来不光是酒店行业,连商场、饭店许多服务行业也开始兴起会员制,无论在哪里消费都会让顾客办会员卡,多如牛毛的会员优惠早已让顾客审美疲劳了,有些人甚至视同它为消费陷井。 。。
峰回路转(3)
任何东西一滥就会去价值,会员卡的含金量必须提高,否则总有一天会员会如同街边叫卖的地摊货。
颜又又开始有意地拔高会员入会的金额,在客源上也做了一些控制。大家都在降价和不惜一切拉客源的今天,她为什么要反道而行?大家不解。这时颜又又推出了一个新服务,每月八号定为会员日,这天会所只对会员开放,而且所有来消费的会员全部免费。会所在经营会员时也别具匠心,颜又又定制了刚运行的SP短信平台,用群发会员短信的方式悄悄提醒近期活动,她还会在每个会员生日时亲自送上会所的礼品和祝福……她似乎并不在意成本的投入,总说自己是在经营朋友不是经营生意。
所有成功的经营都是细节的成功,而服务行业的成功经营说到底还是感情的经营。在其它会所价格一再下调的时候,只有水木年华的会员悄悄地升值了。她的成功感染了许多人,在同行眼里颜又又似乎成了一种奇迹,在大家好奇地关注起她时,颜又又却低调地把柯卫推在前面去应付。年少时她凡事都喜欢出头,愿意冲锋陷阵充当前锋,可现在真有了一些成绩她却觉得自己还很幼稚,她更愿意站在幕后默默策划,她始终认为自己只是在做事,做人。就让鲜花和掌声归属于一直无怨无悔支持她的柯卫吧,男人比女人更需要荣誉。
眼下让颜又又最揪心的是章黎的病,近来她的心情随着会所生意的走好平复了许多,病情也趋于稳定。但颜又又相信她这种病不仅需要长期服药,更需要的是重建对生活的信心,她需要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但在深圳这个男少女多的城市,有谁会把自己的真心和下半辈子交付给一个病人呢?颜又又自是不信邪的,连她自己也能碰上柯卫这么好的男人,可见人间是有真情在的。
颜又又托了不少朋友给章黎介绍对像,但别人一听女方的病情就婉言拒绝,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个军官愿意先见见章黎的面。颜又又紧张极了,其实在她过去的看法里,相亲实在是个很俗气很尴尬的东西,男女双方像摆上货架的商品任对方品评,你看上的未必喜欢你,喜欢你的你又未必看得上,能一眼对上的机会实在甚微。但对于生活圈子狭窄的章黎,对于痴情固执的章黎,只要有一丝机会,颜又又都愿意为她违背初衷去做。
那天颜又又一直瞒着章黎,把她拉去烫发美容,又硬拉她去挑了一身新衣裳。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轻便舒适的休闲装缓和了章黎硬朗的线条,小卷堆砌的短发也烘托出了她不同往日的女人味,颜又又满脸*地鼓励她走去镜前看。天哪!这还是自己吗?章黎满眼惊疑地看着镜中那个端丽的女人,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模样了,原来她并不是那么老。
在颜又又拉着章黎去那间约好的咖啡厅时,她小心翼翼地告诉章黎一会要见个朋友。
“女的还是男的?”章黎并没在意,她还在不习惯地摸着自己的新发型。
“是个男军官,34岁。”说着这话,颜又又不由捏紧了章黎的胳膊,真怕她突然发怒临阵脱逃。
“你!你好过份!”一下子章黎全明白了,她果然对颜又又怒目而视,脚步顿时也煞了车。
“阿黎,别再那么固执,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等待。求求你了,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进去坐坐好吗?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孤单下去……”两个女人在街头执手相对,都红了眼睛。
借着咖啡厅昏暗的灯光,颜又又找到了等候多时的军官。当他站起来迎接她们时,一照面颜又又心里就叫苦不迭,原来军官的个头不高,让高挑的章黎一衬更加显得瘦小。他的头顶已经“地中海”,好在他并没有掩耳盗铃地留几根长发掩盖秃顶,索性理得只剩下一层发茬,毛茸茸的脑勺看起来像个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毛栗子。穿着便装的他完全没有想像中军人的威猛,反而比普通男人更普通。
军官坐定,不卑不亢地说道:“章小姐,我家是农村的,我还离过婚,这些事情你知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这两年患了乙肝,也是个慢性病,以前的老婆就因为这个走了。”
老天爷,这军官也太直截了当了!章黎不发火才怪!一口滚烫的茶卡在颜又又喉咙里,几乎被他的话吓得喷出来。当她忐忑不安地看向章黎,却见她脸色平静并无愠意,反而难得地开了个玩笑:“那敢情好,咱们谁也不用岐视谁。”
军官爽朗地大笑,相亲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这个样子平常的男人非常直爽幽默,他不断和两个女人说着生活趣事,逗得章黎和颜又又开怀大笑。看着平日不苟言笑的章黎笑得如此开心,颜又又松了口气。人和人的缘份真是奇妙,百般苦求时总是不得善终,心灰意冷时他却不期来临。但愿这是上天对章黎的补偿,颜又又在心里暗暗祈愿。
冬去春来,当欢呼都围绕向颜又又时,洪玥似乎被所有人悄悄地遗忘了。
客房部这段时间波澜不惊业绩平平。过去洪玥也曾豪情壮志想好好做一番事业,现在却陡然失去了斗志。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她亦有她的人生。本来她一直在向上走,没人扶她也走得坚强执着,可当走到一个高处,她忽然发现原来可以乘缆车节省力气,而且有人愿意为她买票。她欣喜地以为斗转星移时来运转,孰不知那人并不会陪她到底,他只是顺脚搭便,搭的还是自己的便,约人同路只因她也是他走过的风景,等到他终于抵达目的地离去了,下一程的买票人又在哪儿?她还有力气走完全程吗?没有,原来她已被缆车上短暂的安逸腐朽荒废了,再也找不到当初孤身行我路的能量。
峰回路转(4)
她是蔡昌仁的新宠,他对她有求必应宠爱有加,惟独不让她插手酒店事务。从她跟他那天起,就注定了她不能在月苑酒店别有所图,他的女人不可以干政,这是蔡昌仁的原则。有些男人他会愿意为女人花钱,也愿意收藏女人对她们好,那是因为他花得起钱用得起真心,但别以为你就可以左右他,他能给你的,永远只在他的原则和能力内,绝不会超负荷支付自己来回馈你。洪玥悲哀地明白了,她一心想利用蔡昌仁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