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酒已经空了,心事也倒空了,白寒露说:“真是个动人的故事。”
“是个一厢情愿的故事罢了。”八翠泽淡淡笑了,“佩戴着那颗雨花石,她不会再感到饥饿,而且灵魄越来越完整,她那么聪明怎会不知道小神的虚弱和八翠泽的枯萎是为了什么。”有双翠色眼睛的水神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都明白,可是心甘情愿,终究和那些人类男子没什么不同。”
古往今来,不要说是人,就算是神,像八翠泽这样的都是凤毛麟角,他们都骄傲都怕受伤都太计较,都没有深爱。
白寒露知道,他这样的神苏醒,天界必将会恭敬地迎他回去。
“已经几百万年了,她如果已经不在了呢?”
八翠泽沉默一下,微笑,“她是小神的劫数,小神相信,缘起缘灭绝非偶然。”
“那你准备怎么办?”
“小神会收敛气泽留在人间,她若还一息尚留,那定会在人间。”
一切冥冥之中,说不定,早已有定数了。
从冥界搜寻来的破旧的古籍,那莫名的炎热干旱,他们来到落冰湖,被卷入暗河,遇到琥珀中封印了百万年的神。
是啊,缘起缘灭,绝非偶然。
“酒壶空了。”八翠泽晃了晃酒壶,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秉烛夜谈,大醉一场,真是过瘾呢。”
白寒露笑着起身,“我再去取酒来。”
八翠泽在他身后喊:“多谢了,白兄。”
白寒露进了屋,那些懒鬼们都还睡得沉,他慢条斯理地穿好外衣,背后的彼岸花图腾像蠕动的蛇一般爬到他耳边,呵笑,“好久没有喝到灵气那么充盈的水了,本座可真有福气啊,几百万年的八翠泽水神都能走了狗屎运遇到,你还不拿好酒出去,问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魔婴草呢。”
八翠泽给他倒酒时,在杯中注入了他的本源的水,浇灌了白寒露身上这朵干渴的彼岸花。
“他已经走了。”白寒露反问,“你不知道吗,真正的男人都讨厌告别。”
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
比如不能告诉李小狼他姐姐的死不过是水神的一场梦的牺牲品。
李小狼早上又红着眼睛来了,正好遇到醉梦轩的一群人在吃早饭,与昨日不同的是,岸边横着一条巨大的鱼尸。
“这是……水妖?”李小狼愣了愣,开始尖叫,“你们昨天抓住了水妖!”
白寒露指着空着的凳子说:“别吵,坐下吃饭。”
李小狼全身发抖,眼泪难看地往外涌,哇哇大哭,“还吃什么饭,我要去告诉山长!”
“竟然还有人为了一条死鱼不吃饭的!蠢货!”小狐狸翻了个白眼,接着又对幽昙翻了个白眼,“某个狐狸精可以用空间转移把大鱼从海里抓来,竟然还好意思看我辛苦去找吃的!”
幽昙无辜叹气,“吾辈只能移动死物啊。”
“你就不能把活人装进死物里移动吗?”
幽昙一拍手,“……棺材?”
“你拍个屁手啊,搞得好像很聪明一样!棺材里怎么会有活人啊,你个大变态!”
其实幽昙也怀疑用善意的谎言来糊弄李小狼是不是有点过分,他认为他们最终想知道的,不过是真相。可白寒露那家伙却坚持,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说出真相,因为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自从醉梦轩的人抓住“水妖”,山民们便每天上山捕猎抓鱼,女人们每日送来丰盛的美食,恭恭敬敬地称他们为恩人。
李小狼扛着鱼叉来湖中抓鱼,游儿跟着他每天胡闹,眼看着一个炎夏便要结束,红嘴黑羽的夜鸦送来醉梦轩的炎热已经消退的消息。
白寒露决定明日就起程回醉梦轩。
离开的前一日大雨,李小狼和游儿坐在回廊下笑闹着看雨,幽昙突然问:“如果吾辈告诉你,其实这湖水之下有座远古时期的山谷,里面有一块琥珀封印着水神,你姐姐和那些乡民是因为水神的梦而走进湖中淹死了,你信吗?”
李小狼一脸见鬼地看着他,面色复杂地问:“幽昙大哥,你没事吧?水妖是你和白大哥抓住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