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话音刚落,浮岛之上那百名精英却满面惶然,互相张望,试图从彼此的表情中征询到自己急寻的答案。
心雷劫中的可怖景象还令他们惊魂未定,而晏决刚才这句冰冷的威胁,更使得他们惴惴不安如临深渊。
几名修士犹豫片刻后,忍不住催动法诀,手间传送阵的绿光幽闪,分明是动了撤离上元宗的念头。
可那道与巨蛇遥遥相对的黛蓝色身影,却不甘心地大喝制止住那些修士,“魔头随口一句话,你们想也不想便要逃跑?此次任务失败,你们就这么回到各自宗门苟活,不怕被修真界笑话一辈子吗!”
浮岛之间气氛死寂,没有修士胆敢回应他的话。
他们因着话中之意有所顾忌,先后掐灭传送阵,都不愿当第一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见这些修士进退两难,晏决心下觉得好笑,懒得再逼迫他们什么,只对身浮空中的敌人不经意道:“如今我已渡过心雷劫,修真界再不能拿我如何。荆掌门,在场这些修士之中也有你启光宗的弟子,你何不体面点,放过他们?”
荆逢怒不可遏,“难道我放过他们,你就会放过修真界吗!”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晏决漠然道,“曲无死后至今,始终是修真界不放过魔界,而非魔界不放过修真界。”
“说的倒好听!”荆逢眸光阴沉,“你既已渡过两道飞升劫,一步便可登天,若你不是为了在修真界行报复之事,为何仍然驻留在此,而不前往令修真界万众瞩目的上界?”
“我为何要去上界?”晏决侧首望向身旁女子,视线在她的眉眼之间停留片刻,又回头对荆逢冷声道,“你这么想到上界一探风景,不如自己去看。”
这话听在荆逢耳中,却是彻头彻尾的嘲讽,“你想糊弄我?没有达到飞升之境的修士,根本无法通过天门!他们会在踏入天门的一瞬间,因为受制于仙界规则的缘故,当场被剔除一身修为,变回修行前的凡人之躯!”
晏决淡然撇起嘴角,“看来你很清楚。”
“修真界长久以来都无人飞升至上界,而你又迟迟不踏入天门,没准飞升不飞升也只是你嘴上说说而已,其实都是骗人的呢?”荆逢面露狞色,手下一旋,灵力涌出掌心,在空中汇成一柄炽亮巨剑。
强烈剑气将数周围一圈浮岛都逼退数丈,百名修士被吹得东摇西晃,不得不将手中佩剑插入脚下浮岛才能稳住身形。
见此情景,蛇卫朝晏决略一俯首,便要请命出击,应对灵力凝成的巨剑,却被晏决扬手制止。
剑气划破寂静夜空,乘着风向他逼近,晏决的身形却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眨过,如同他周身有某种看不见的法障,能够阻挡一切冲击。
发丝微扬间,他一手将虞瑶揽得更紧,一手抬向身前,从容不迫地迎上剑尖。
晏决的指尖与剑尖相碰的一瞬间,原本气势汹汹的白炽巨剑竟像一片脆弱的琉璃,在空中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灵力光点,乍一看去,如同在天极宗上空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这一剑本就是荆逢孤注一掷的举动,他并无保留,耗去半身灵力,得来的结果却只令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魔头之间的差距已是天壤之别,登时傻了眼,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念叨,“那就是足以飞升的实力吗……”
在荆逢目眦欲裂的瞪视中,晏决轻描淡写地收手,“想比剑,你怕是找错人了。”
他说完,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携着女子像雾一样消失不见,而巨蛇身形一闪,亦随之退场。
然而,晏决的语声却在空中回荡,“荆掌门,劳烦你转告一声,叫你们的人离茯苓宗与茯苓宗的修士们远点。否则,本尊绝不轻饶。”
东方既白,通往天门的擎天华光渐渐黯去,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在一座浮岛上同时闪现。
隋问山与卜行云互相扶住,在狭小浮岛上站稳身形,转而便环望而去,只见百名修士抹汗的抹汗,拍心口的拍心口,抱着剑发抖的抱着剑发抖,无一不是劫后余生的模样。
而启光宗的掌门荆逢正浮在空中,对着光柱消失的方向一个劲挥拳,分明是怒气冲冲的形容,可本该由他口中发出的痛斥却好像被抹除一般,如同是他自己也觉得丢脸,才故意用结界遮蔽住自己的声音。
故而,无人听得到他到底在骂骂咧咧什么。
卜行云屏住呼吸,将上元宗上空打量过一整圈,却并未发现预想中的身影,懊悔得直拍大腿,“还是晚了一步,小瑶让他给带走了!”
隋问山重重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我们上哪找人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不约而同地竖起一只手,异口同声道:“该不会……真的要去魔界登门拜访吧!”
*
虞瑶再回过神时,人已落在一片柔和的夜明珠光晕中,周身物事一一映入眼帘。
墙上的水墨螃蟹图,茶几上由血玉白玉啄成的那对锦鲤,鲛绡裁出的层层床幔……
这房间,仍保持着她逃出魔宫那晚的模样,只不过,窗上被她以玉枕砸出的缺口已经修好了。
晏决松开揽住她身形的那条手臂,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像是在等她查验什么似的。
虞瑶最终停在茶几前,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只血玉锦鲤,“你怎么直接把我带到这来了?”
晏决坦然,“我不愿手下大惊小怪,所以避开正门,绕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