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一直跟透明人差不多,只负责添茶倒水的老庙祝叹了口气,幽幽道,“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祖辈恩怨,何必连累儿孙?”
老庙祝在杞县生活了八十多年,对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若指掌。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薛家三房,就是薛明这一房出了件丢人的事儿,他们家的长女不知让哪个野男人给弄大了肚子,还死活都不肯说是谁干的。
亲爹亲娘甚至拿命来威胁,她也不肯说。
当时大周建国不久。正是礼法最严苛的年代,出了这种事儿,全族蒙羞,家里所有女孩子的婚事都要受影响。
薛家那会儿还不像现在,算得上大户,怎么可能会容得下这个?加上薛明这一房又是偏房,跟人家本家的关系说亲近都不算很亲近,怀孕的女孩儿就被轰出杞县。
“说来薛家也没有赶尽杀绝,那会儿全族的人都要把那个丢人的小姐给浸了猪笼,再把一家子轰出去。逐出宗族。一分产业也不能给他们留,还是族长觉得不忍心,毕竟是自家的孩子,错处是大。也不至于逼上绝路。只把女孩儿赶走。其它的惩罚就算了。”
老庙祝如此一说,避雨的人们都觉得薛家仁义,还太仁义了些。就是现在女孩子们都能光明正大去上学,礼教也不大严苛,碰上这种事儿,那女子也是被沉河浸猪笼的结果。
“后来我听说那女孩子很惨,整日被人欺负,还难产死了,不过他们那一支到渐渐发达,本家反而落败,年复一年,到现在咱们杞县提起薛家,恐怕也只认他们那一支了。”
故事听完,陪着小姐逛街的丫鬟咬了咬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一字一顿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当年那些人可以轻易逼死祖奶奶,后来又欺负我们家的人,绝情绝性,现在就不要来拉关系套近乎,就是那帮人死绝,我家小姐也不多看一眼,老爷更不会理。”
这话出口,那对母女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满心绝望!看样子那位娘娘心里怀着恨,是想看看她们的下场。
女儿算是挂了号的,根本躲不开,要想避过,得花费多少银子?家里不是不疼女儿,可再疼爱闺女,也不可能为了她把整个家业都败坏干净!
老庙祝摇了摇头,“要不然怎么说,命运最难测。”扭头看了一眼月老像。
“说来这座庙,就是在发生那件惨事之后没几天,重新翻新整修的,用的都是好材料,特别结实。”
“老人家,那这月老像当时是不是也翻新过?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还是后来改的?”
红尘忽然问了句。
老庙祝愣了愣,凝思苦想,浑浊的眼睛落在像上,半晌才道:“小姐一问,我到想起来,以前用的神像就是座普通的月老像,是个老头,右手拿着红线,似乎那一次翻新之后,神像就换了,不过这个神像真好,听说还特别灵验,咱们县城的人都觉得好。”
红尘一笑,仔细打量了下。
月老像受了多年香火供奉,日积月累,它到没开灵智,桌前的灯台却有那么点儿意思。
红尘也从庙祝那儿买了香烛,上前上了一炷香,顺便拎起油壶,给灯台添了点儿油,只有一丝灵气,顺着指尖加入油灯里,灯芯一亮,就有个浅浅的意识在红尘的脑子里回响。
“好饱,好饱!”
居然是特别欢快的声音。
红尘不觉抿了抿嘴唇,心中柔软了些许,每次有生灵在眼前诞生,都让人特别的高兴。
烛台虽是初生的灵智,可它在这座古庙多年,一朝能开口,一口气啰啰嗦嗦说了好多古庙里发生的故事,什么千金小姐与穷小子月老庙定情私奔,什么俏寡妇私会小叔子。
红尘表示,听烛台一席话,从此她对月老庙一类的地方,再也不能直视。
“啊,你们说的是薛小姐的事儿,我知道的,她的情郎是个反贼,那年头反贼多不胜数,今天冒出一个被剿灭,后天就又冒出来一个,本来两个人说好要一起去锦城生活,连房子都买好,薛小姐的情郎可不是一般人,他看我一眼,就让我浑身发毛,特别厉害,后来那个情郎说要去办件事,却一去不回,薛小姐天天哭,生怕她男人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儿,后来有一天,她半夜三更来了月老庙,生下来一个小女娃,人也……人的生命就是那么脆弱!”
红尘默默听,一边听一边从荷包里拿出炒瓜子吃。
大雨一直不见小,还有雷声轰鸣,外面伴随着雨声,忽然传来一阵叮铃叮铃的声响。
一直气鼓鼓坐在丫鬟怀里的小丫头蹭一下蹿出来。扑到古庙门口,高声大喊:“姐姐,姐姐,囡囡在这儿呢!”
那丫鬟一把把她抱住,拿大披风裹好,也松了口气。
大门洞开,先是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进门,没一会儿,就有一女子撑着天蓝色的油纸伞出现在门前。
一看见她,红尘就知道这是厉王侧妃。多少年了。那个人不是很挑剔,环肥燕瘦都喜欢,柔弱的爱,泼辣的也中意。但最喜欢的。还是那种清冷出尘。偶尔温柔乍现的类型。
就如蒋婵!
就如眼前这个薛家小姐。
记得后来他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到没有,最宠爱的几个美人。性情都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