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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起到现在,温承一直守在薛映旁边,没人敢让他出去,他便握着薛映的手,却发现那只手没有半点力气。新生伴随着可怖的场景,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温承反复地同薛映说着话:“小映,再坚持一会儿。”
薛映只是吸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持续的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抽离,他不知道这样的痛会持续多久。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啼哭声连续不断,一声比一声明显。
怕吵嚷到睡着的人,只做了简单的整理,众人便抱着孩子退了出去,房中一下子变得寂静。温承检查过伤口的状况,不再像之前那样流血,因着窗户紧闭,淡淡血腥味道在室内飘散。温承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在日渐和暖的春天,无端觉得室内冰凉。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一侧,直到月上中天,薛映终于一觉醒来。
提前预备的伤药有镇痛的效果,可随着伤口开始恢复,痛感变得绵长起来,会比刚受伤的时候更加明显。薛映这次是痛醒的,好在他还算能忍耐,并没有痛呼出声,只是缓缓睁开眼睛。
温承一直在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在睡梦中吸了口冷气,又看他平复下来呼吸,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没有漏过,包括这次睁眼。他赶忙问道:“怎么样?”
疼痛提醒着薛映发生过什么,他醒来便问:“孩子呢?”
“他很好,怕吵着你,如今在隔壁休息。刚醒来吃了一次奶,又睡下了。”温承虽守在薛映面前没有离开过,但中途进来过大夫,也进来过别的侍从,都与他说过孩子的情形。
薛映听小孩还在睡,点点头,没有说话。
温承见他满脸疲态,又问了一遍:“感觉如何?”
薛映方才说道:“有点渴。”
温承在杯子里倒了很少的水,喂薛映喝了,又道:“现在不能喝太多水,等过会儿再喝。”
“那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吧,我还是觉得困。”薛映道。
“好。”温承像平常一样躺在薛映外面,看着薛映入睡。薛映的脸依旧苍白,没有血色,他知道人在失血的时候除了口渴还会畏寒,现在没法盖很厚的被子,只能盖一层薄被,他便让人在屋里加了炭火,防备薛映怕冷。
又换了一次药,他发现薛映这次睡得更加安宁,他将屋中的最后一盏灯熄灭,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儿。
等到薛映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五更天了。大约是换药之后药效太好,薛映在梦中没有感受到痛苦,此时微微一动,便觉伤口被牵扯,不由皱了眉毛。温承醒得很快,拦他道:“别动,有什么想做的和我说便好。”
疼痛之后让人清醒,薛映想起来白日的事情,问道:“睡懵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那会儿远远听到有人打梆子,在寂静的夜里算得上清晰,温承道:“还是半夜,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想睡了,我饿了。”薛映睡得多了,没有任何困意。
“我让他们送饭过来。”温承吩咐门外伺候的人。现在薛映只能吃些粥一类的细软食物,厨房一直预备着,只消说一声便能很快送来。他则在薛映的背后垫枕头,垫得高了些,又开始喂饭。
挨个吃过饭,温承帮他擦洗了下,又扶着他翻了身,让他侧躺着,两人开始说闲话。
薛映又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还是黑的,道:“什么时候天才亮啊。”
“在屋里待得闷了?”温承放下手中的帕子。
“倒没有闷,我只是想着天亮了,小孩子醒了,就能把他抱过来了。”薛映眼里闪烁着光,“生下来我还没有见过一眼呢。”
先前怕吵到薛映,就把小孩抱到了隔壁,温承吩咐道:“把世子抱过来,动作轻一些。”
“会不会把他吵醒了?”薛映有点担心。
温承侧耳听了下,道:“不用等了,他在哭了。”
寝殿这一排相邻建了数个房屋,每间房的墙壁都建得格外厚实,平常薛映听不到远些的动静,但听了温承的话,也觉得似乎是听到了,他很着急,但又没法动,忙催道:“到底怎么了,你去瞧瞧。”
温承依言起身去隔壁,没一会儿,奶娘熟练地抱着襁褓走了过来。
薛映几乎是立时被吸引住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看着奶娘将襁褓放在他的身侧。薛映低着头,终于看清楚了孩子的样貌,大约是心灵感应,小婴儿一见到薛映就笑了起来,这一笑让薛映直接愣住。他呆了很久,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但这一刻的感觉很玄妙,让他一时失语。薛映想抱他,又没法抱他,只好维持着动作眼错不见地观察着小孩。
直到小孩子再次入睡,薛映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自己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下,方才逐渐回过神来。
薛映声音很小,生怕惊醒入睡的婴孩:“好小一只啊。”太小了,他没有和这样小的孩子相处过,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又碎碎念道:“我看他精神还挺不错的。”他担心过怀孕初期担惊受怕还要吃软筋散的日子对孩子到底有没有副作用,但刚刚看起来孩子甚至有点过于精神了,出生还没满十二个时辰,就已经可以精神抖擞地打量四周了。
“大夫和稳婆说他很健康。”温承道。
“那便很好。”薛映彻底松了口气,旋即打量起小孩子的五官,刚出生的婴孩五官特征并不算很明显,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相似之处,这孩子嘴巴的弧度像自己,鼻梁像温承。
“你说他的眉眼像谁呢?”薛映认真琢磨了一会儿,但好在这双眼睛不似他的瞳色,而且生得也很漂亮,这样也很好。他想,这孩子出生在大胤的皇城,又是王爷的孩子,自然和这里的人更肖似些才好。“像你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