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微笑着柔声道:“臣妾笨手笨脚的,皇上不嫌弃臣妾的心意臣妾就很满足了。”陵容的目光落在玄凌腰间所佩的金龙紫云香囊上,正是我手所绣的那一个,目中流露赞叹之色,道:“莞姐姐的手艺真好,很合皇上的气度,倒是臣妾绣的那个太小家子气了。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就要行下礼去。
玄凌忙抬手扶住她,含笑温和道:“这哪里有什么小家子气的呢,朕明白你的心意,又何来怪罪之说。”
“姐姐。”陵容回头唤我,神色温柔宁靖,“姐姐的绣功越发好了。只是绣一个鸳鸯的香囊来表达女儿家的情意更好呢,皇上也一定更喜欢。”
我端了茶水,盈盈立于玄凌身边,微笑着注目着他道:“鸳鸯固然好,可是皇上日夜佩带着还出入各处,不免有些太儿女情长。不若以龙佩带,更显天威。至于鸳鸯香囊么……”我甜甜一笑,娇俏道:“臣妾再绣一个赠与四郎放在枕下可好?”
我许久未称他“四郎”了。这样自然而然却骤然脱口而出,言语间的肆意的亲昵也未来得及掩饰。他眉目间蕴着的笑意与欢喜更浓,情不自禁地凝望着我,目光温柔。
自己心上也是惊了一惊,往日里情意燕婉时的旧称,这样不经意间唤出,自己也是意外的。难道我的心底,对他,还是有一缕这样难言而难逝的情怀么?虽是意外和吃惊,然而回顾他的神色,却是欲语还羞。不自觉地,双颊一烫,便染上了如杏的红晕。
陵容见我与玄凌这样的神色,不觉也有些怔怔,但是很快用绢子掩了唇轻快笑着道:“皇上与莞姐姐这样恩爱,当真是一段佳话呢。”她望着我,眼神中含了一丝诚恳的清愁和怅然,道:“莞姐姐这样的好福气,旁人是求也求不来的。”
她这样说,我不觉也有些痴怔了。与玄凌这样的情态,便是恩爱与福气么?那么这恩爱里,我与他,各自又是怀着几分痴心,几分真意呢?不过是瞬间的痴想,已经回转了神色,推了推玄凌的手臂,笑道:“皇上快去劝和劝和罢,安妹妹这像是吃醋了呢。”
陵荣脸色绯红,一跺脚软语娇娇道:“莞姐姐又取笑我,我怎么会对姐姐和皇上有醋意呢,这可不要理你们了。”
玄凌只是含笑欢悦看着,见她如斯说,才拉了她的手道:“罢了,罢了。荣儿性子最谦和,即便是吃醋也是吃拿酿了才一个月的醋,是不会酸的。”
他说得这样的风趣,我与陵容都不由得忍俊不禁。谈笑间,所有隔阂与不快,也被模糊地暂时掩饰过去了。
三月中的时候,玄凌意欲让我兄长进位兵部。在早朝时议了几次,汝南王虽有不快,慕容一党也是竭力反对。然而哥哥还是在玄凌的坚持下被授予兵部正五品的督给事中,兼奉国将军一职。
督给事中的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颇有权利,皇帝交给各个衙府办理的事物由六部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部的督给事中可以向皇帝报告,还可以参与官员的调动和皇帝的御前议事。所以哥哥的进位兵部,必然让汝南王大有戒心。
为了此事,我很为哥哥捏了一把汗,兵部就在汝南王眼皮子底下,大半是他的心腹。玄凌此举,无疑是令哥哥深入虎穴。万一一个不好,只怕连性命怎么丢的也不晓得,何况哥哥还身负监察汝南王举止行动之举。既然已令他们防备,那么又如何能探知汝南王一党不可告人之事呢。不仅无功而返,更会打草惊蛇,自伤其身。
哥哥身在兵部后,每日言行皆是小心,只作安分守己之状。只是汝南王与慕容氏三父子皆在兵部,慕容世兰与我在后宫又是死敌,他们怎肯有一丝一毫松懈,使哥哥有机可乘。哥哥与我各自宫墙内外,却也都苦于无计可施。
而哥哥若不能功成,那么玄凌的此刻坐拥的帝位,不知哪一日便会由汝南王来坐了。江山虽未易姓,但是汝南王心胸狭隘,生性嗜战,又好大喜功,若他掌握天下,那黎民百姓便会苦于战火之乱,无一日安宁。自先皇手中开创的盛世格局,也会因战乱而分崩离析了。
为了这件事,我大费思量,该要如何才能让汝南王对哥哥放下戒心和防备呢?
而正在此时,家中有喜事传来——嫂嫂薛氏有了身孕。这无论是对于家族门后还是对于渴望抱孙的爹娘,都是一件极好的好事。于是我吩咐了人,请嫂嫂择日进宫来聚。
这一日,嫂嫂进宫来拜见。
我一见她,也是满脸喜色,忙阻止她的行礼,含笑亲自扶了她道:“嫂嫂如今是我甄家的金贵之身,我可不能受嫂嫂这个礼了。”
嫂嫂脸色粉润,大有喜不自禁的羞涩和满足。她坐在软垫上,小腹略凸,身体微微倾斜,极其自然的呈现一种保护腹中幼子的姿势。
这样熟悉的姿势,刹那间刺痛了我的心,勾起我心底深处隐伏的心酸痛楚。不过是一年前,同样的春光乍泄里,我也是这样带着初为人母的欢喜和骄矜,以这样小心而稳妥的姿势保护着我肚子里逐渐成长着的小生命。
我不能让自己的伤怀影响嫂嫂的喜悦心情,于是勉强收敛了伤感笑着道:“看嫂嫂的情形,应该有三个月了吧。”
嫂嫂的脸颊和额头是略带腴绯红,低头摆弄着衣带,笑道:“娘娘好眼力。的确是三个月了。”嫂嫂略一停,有些不安道:“只是婆婆说我肚子有些圆,可能是女孩呢。”
我劝慰道:“嫂嫂不必担心,且不说女儿与爹娘贴心。就说这第一胎若上女孩,那么先开花后结果,以后的第二胎、第三胎便是男孩了,只怕嫂嫂到时还嫌男孩子烦呢。”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先笑了。
嫂嫂的神情中有着对于生儿育女的担心很忧虑:“若一直生女不知夫君会不会以此生气?”
我不以为然,一笑了之,道:“哥哥不是这样的人。虽然爹娘希望有孙子可抱,可是女儿也未必不好。汉武帝时卫子夫为皇后,天下便歌‘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可见若是生了个好女儿,可比一万个庸庸碌碌的男子都强。”
嫂嫂闻言略略欢喜了些,含羞道:“我并没有什么,只盼夫君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一样疼爱才好。”
我叹道:“宫中女子人人都能盼着能生下一个儿子可以依傍终身,老来有靠,更能有万一的太后之份。可是眼见着悫妃有子而死,倒不如生了女儿的欣贵嫔和曹婕妤来得平安稳当。只是我,木下连个儿女都没有,这外人眼中的显贵荣宠也不过是像没有根的浮萍罢了。”
嫂嫂见我出语伤感,忙道:“娘娘还年轻,日子久远着,有皇上的宠爱想要孩子还怕难么?娘娘尽管放宽心就是。”
我微微点头,也道:“那么嫂嫂也放宽心就是。”
话虽这样说,嫂嫂的轻蹙的眉头却未展开,唇齿间犹疑着道出真正的心事:“只是若我长久无子,不知道公公与婆婆是否会让夫君纳妾。”她沉默了片刻,又道:“夫君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我也不敢随意跟他说这些话。”
嫂嫂的话本事她自己的担心,而于我连日的思索中,却如拨云见日一般挑动了我的思绪,不由觉得豁然开朗。于是向嫂嫂道:“哥哥是重情之人,若是真要为繁衍子嗣而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