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元景三十年,年节过后。
北风狂啸,雪花满天飞舞,天地之间银装素裹,如同纤尘不染的玉盒子。
街道上出来的人有些少了,显得格外冷清,一辆裹着严严实实的马车碾过白皓皓的雪地,却突然陷入雪坑中,怎么都出不来了。
车门敲响,苏灵筠的丫鬟素竹打开车门,一阵朔风从外头吹进来,寒冷刺骨,她皱着眉头询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在外头冷得直缩着脖子,牙齿打着颤道:“车陷进了雪坑中出不来了,这周围有没什么行人,不知如何是好。”
素竹没好气地骂道:“蠢物,赶个车都赶不好,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把小姐冻生病了,叫你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苏灵筠却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罢了,别争了,你随我下去看一看吧。”
素竹知道苏灵筠温婉心善,鲜少苛责仆人,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这些犯错的仆人疾言厉色,免得他们觉得她家小姐好糊弄,办事敷衍了事。
素竹小心翼翼地扶掖着苏灵筠下了马车。
苏灵筠身上穿着一青莲色斗篷,头罩了雪帽,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了去。
她看了眼车的情况,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前面的车轱辘进了雪坑中,车夫着急地赶着马,马却始终不肯动。
寒风裹着雪花刮来,冻得人浑身冰凉,连骨头仿佛都没了知觉。
苏灵筠看了眼周围,见一担着柴火的壮汉朝着这边而来,她略一沉吟,正要叫车夫去向那人借柴火看能不能撬动车轱辘,突地听到一阵马蹄声,循声看去,是熟悉的马车。
那哒哒的马蹄声像是踏在人心,带给人一股无法言喻的颤栗,苏灵筠伸出雪白如玉的柔荑轻轻按住胸口,没有出声,由得那背柴老翁渐行渐远。
那辆豪华宽大的马车在苏灵筠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掀开车帷,露出一张俊美昳丽的面庞。
男人修眉深目,鼻挺唇薄,穿着一身青蓝色深衣,外罩青狐裘,长发笼冠,一派雍容华贵之姿。
苏灵筠抬眸刚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低垂了视线。
江怀谨修眉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看了眼她的马车,“苏小姐可是遇到了麻烦?”
听到那温柔体贴的询问声,苏灵筠这才抬首看他,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就算无情也会给人一股情深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所以总让一些女子误以为他对自己有意。
“江公子。”苏灵筠不紧不慢地冲着他福了下身子,才柔声接道:“我的马车陷进了雪坑中,无法前行。”
江怀谨朝着她微一欠身还礼,目光落在她胸前通红的纤手上,温声道:“天气寒冷,若苏小姐不介意,可乘坐在下的马车,在下先送苏小姐回府。”
苏灵筠心中颇有些惊讶,本以为他会叫人帮她把马车弄出来而不是亲自送她回去。
心中暗喜,苏灵筠却假装犹豫了下,然后感激地对他行了一礼:“那么就劳烦江公子了。”
江怀谨温文尔雅地笑了下,“苏小姐客气了。”
安阳城民风开放,男女共乘一辆马车其实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苏灵筠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就读了一些女规女戒,又时常被母亲教导与男子相处要避嫌,所以与江怀谨共乘一辆马车对她而言,其实有些不合礼数。
但,这难得的机会她着实不想错过。
素竹担心自家小姐受寒生病,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连忙扶着苏灵筠上了江怀谨的马车。
马车很大很宽敞,四处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坐榻上铺着厚暖的毛毯,倚在上面,瞬间消了不少寒气。
车厢内熏着香,苏灵筠呼吸间嗅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是平日里在江怀谨身上闻到的味道,置于坐榻上的纤纤玉手不觉微收。
江怀谨是安阳首富江天之子,他家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
他父亲曾是读书人,可惜时运不济,几次科考皆不第,后来放弃仕途,走了经商这道路,没想到这生意却是越做越大,行迹遍布全国各地,如今已是富可敌国。
虽说商贾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但有钱毕竟能使鬼推磨,兼有传闻,江天与当朝首辅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他家在安阳势力极大,连这里的缙绅大族,一众官员都忌惮江家。
初见江怀谨之时,她并不知晓他是谁,便和所有怀春少女一般被他吸去了目光。说起来,她对他应该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后来得知他的家世,她其实十分意外,他虽出身商贾之家,身上却未沾染上一点铜臭味,举止温文尔雅,待人谦虚有礼,反而像是读书人。
他容貌昳丽如仙,家中富可敌国,又是个温柔有礼的人,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