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管着你就是对你不好,让你失去?自由,”时东升冷笑,“你以为的自由是什么,自甘堕落还是随随便便过完一生?你现在觉得开心,你能保证以后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像现在这么开心吗?”
乔宛合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住。
她?站起身,第一次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他:“是,东升哥,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请问你是谁,凭什么就觉得我没了你就会自甘堕落,随随便便过完一生?”
时东升知道这姑娘是恨上自己了。
虽说?答应跟钟鼎文出来,但是乔宛合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钟鼎文。相?较于成?熟的时东升,他太幼稚,相?较于少年老成?的沈俊一,他又太肤浅,相?较圆滑世故的庄野,他又太懦弱天真?。
或许跟时东升比,任何男人都会黯然失色。跟钟鼎文一起没待多久,乔宛合就受不了了,最受不了就是他张口闭口这个不要?喝,那个劲太大,非要?她?尝尝这个芝士,还pua她?说?好女孩儿都不喝酒。
跟着时东升这么久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连时东升这个大控制狂都不敢说?女孩必须怎么怎么样,他算什么东西?乔宛合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钟鼎文喜欢的或许不是乔宛合,而是那个他想象出来的,因为感冒跟时东升出来,一口一口乖乖捧着杯子喝牛奶的乖女孩。
他不让自己喝,乔宛合偏要?喝。因为是试酒会,提供的每份酒样容量不会很大,高脚杯一寸左右,每上一款酒服务生都会提供相?关的酒品介绍、生产年份,以及酒水之间的关联度。
听着身边钟鼎文一口一个女孩子该这样该那样,乔宛合不胜其烦,一口喝干了那杯据说?00年产的啸鹰,一歪头,甜甜一笑:“怎么办,我都喝完了耶。”
钟鼎文一个晃神,乔宛合放下杯子出去?。
会所的回廊也装得像上个世界三十年代上海滩的舞厅,脚下加装弹簧地?板,顶上是少见的日光灯光,覆盖着一层云母石的透光板,一开灯四?处都是亮悠悠的淡黄色,很亮,但是不晃眼。
从卫生间补完妆出来,远远地?,包间门口站了个人,身板硬朗,双臂抱肩,轻靠在墙上。
乔宛合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飘过。
“没喝醉吧?”时东升忽然出声。
乔宛合回头看看他:“怎么会,才这点酒。”
时东升抬腕看表:“几点走,我送你。”
这是他主动妥协的意思。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强势的时东升,听话的乔宛合,谁能想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时东升先低这个头。
乔宛合说?:“不用了,一会儿我坐钟鼎文的车回去?。”
“不是跟我怄气吧?”
“没有的事。”
“真?打?算跟他交往下去??”
“说?不准。”
“你瞧上他哪点了?”
“觉得顺眼,哪哪都不差。”
两人像吵架似的,一句赶着一句,偏偏两人都是心平气和的,没有一点吵得赤头红脸的样子。
乔宛合径直往里走,在她?背后。时东升忍不住硬声问:“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也不小了,能不能对你自己负点责?”
她?是个聪明女孩,听话起来叫人心疼,折磨人也有她?的一套。
乔宛合回头,伶牙俐齿地?反驳:“真?奇怪,我交男朋友就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是不是我读一辈子书,一辈子不嫁人不结婚才行。东升哥,对,你是很好,你很优秀,但不是我离开你就是堕落、就要?随随便便过完我人生。”
时东升青筋暴起,忍无可?忍,指着房门口质问:“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负责的,千挑万选找这么一个私生子,花三年时间去?国外?混个水硕,每天就知道炫富泡吧约妹,跟这种?废物date就算是负责了吗?”
乔宛合冷笑:“沈俊一是垃圾,钟鼎文是废物。东升哥,在你眼里这世上还有好人吗,我是不是谁都不能嫁,读书读到死你才满意啊?拜托,你控制欲能不能不要?这么强?”
时东升被她?说?的语噎气急,见她?说?不听还继续往包间走,怒从心头起,大喝道:“你敢过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乔宛合停住。
时东升微微喘着粗气,他从来没有这样气急败坏过,整条走廊都是他的呼吸声。
半晌,才听到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她?抬着头,不让眼泪决堤:“……我算什么东西啊,他好歹还有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我连私生女都算不上。在华影实?习的时候,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一起上下班,就是没有一个人会问我为什么跟你一起上下班,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问题我根本没脸解释。”
那个贾政和黛玉的比喻,也是秘书办一致达成?的最温情的解释,来保护这个女孩敏感的自尊心。有时候乔宛合想,她?宁可?自己真?的是家族蒙难的林黛玉,能让她?待在时家的理由不那么荒唐。她?也不能怪她?妈妈,因为周瑾已?经?努力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所有的愤怒在这句话下轰然瓦解。
时东升心底一酸,下意识朝她?走了两步。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恨她?的人,但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异常心酸,格外?疲惫,时间是良药,总能抚平任何创伤,在伤口上开出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