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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第1页)

被留任为副团长。八路军不糊涂,掌握李云龙的底细。团长政委还专门请他下顿馆子,酒喝得挺好,话也说得透亮。刘团长为人豪爽,说共产党八路军历来宽宏大度,不计较鸡毛蒜皮的事儿,只要你好生配合我们就行。张政委是秀才,说得委婉些,大概意思是放下思想包袱,跟着共产党走才会有前途。

李云龙心里安稳了许多,心想管他谁当权呢,有官做就行。整天忙着招募新兵,吵吵嚷嚷的,大量矿工都赶来参加八路军。叫李云龙不解的是,刘团长特意嘱咐说,“你把花子房的都弄来,身体没毛病就都要。”就这件事,张政委的解释是,叫花子也比原来的国兵警察强,底子好,根子正,咱八路就稀罕苦大仇深的。说完了还冲李云龙眨眨眼,笑容里蕴含了几分特殊的意味。张政委这么一笑,让李云龙心里发毛,他实在搞不准八路为啥老是笑呢,天底下哪有当兵的总笑嘻嘻的?不免懊恼,他不知道荆容翔没有随闫连壁跑掉,而且更想不到荆容翔的顶头上司也爱笑。荆容翔被八路军留下了,参加了接收小组。荆容翔会字会打算盘,文化人对于新生政权来讲,很是急需。刚开始,荆容翔心慌得厉害,指法笨拙,有些不听使唤,但是安城县钱粮科长却望着他笑,笑得满面春风,活脱脱夏日里盛开的向日葵。钱粮科长姓沈,个子高高的苏北人,由他来负责接收敌伪财产。沈科长目光炯炯,叫荆容翔无法回绝,他解释说:“我只会加减法,不会打乘除。”沈科长还是笑,说:“不要紧嘛,会加减法就够了,再说你可以边干边学嘛。”

从李云龙这边来讲,事情坏就坏在了荆容翔身上。

在县城遣返妓女回家的斗争大会上,李云龙碰见了荆容翔,彼此愣了愣,都问对方你没走?说完之后,两人同时后悔了,还好四周全是人流。窑姐们的卖身契约被当众烧掉了,与会群众为妓女们跳出火坑而欢呼,当即就有几个姑娘报名加入了八路军,会场上掌声阵阵,一片欢腾,没人注意他俩的对答。隔了几天,李云龙去县政府办事,顺路来看看荆容翔。进了钱粮科,见荆容翔伏在一堆帐本上,正在和科长报数核对呢。沈科长认得李云龙,就冲门口站着的他点颚微笑,示意他进来坐坐。李云龙坐到旁边的长条椅子上去了,沈科长扭过头来,说:“李副团长吧,稍等稍等啊,就快对完帐了。”还满是歉意地补充道:“任务紧啊。”

屋子里有些冷。荆容翔脖子上还围着围脖儿,头低得厉害,简直要触到桌面上了,冬日的阳光几乎平射着投进窗户,将他周身勾勒出奇怪的光晕。李云龙忽然注意到,荆容翔的手很白,白里透着红,修长而光润,像灵活跳动的蚕虫。李云龙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如此细嫩的一双手,即便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媳妇,她们的手也没有荆容翔的手好看。

沈科长和荆容翔沉浸在帐目里面,一唱一和核对:

“敌伪公房合计7654间。”

“嗯,合计7654间。”

……

“伪法院228间。”

“法院228间。”

“兴农合作社375间。”

“375间,兴农合作社。”

……

按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是李云龙和荆容翔却没这样的感觉,互相问一问吃的怎么样啊累不累啊,也就几分钟时间,然后走开,各忙各的去了。但是他们心里明白对方的苦闷,都觉得跟八路军混挺没趣的。这种感觉很微妙,彼此知晓秘密,却都不去说破。但是秘密总有特别的动力,秘密永远期盼着朝秘密的深处靠拢,靠拢到一定程度就会破土而出,如同种子迟早要发芽,即便是巨石压顶。荆容翔并不喜欢李云龙,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见面。不见面心里空落落,见了面也无精打采的。钱粮科的工作忙极了,除了数字就是数字,烦琐致极。天天都在挑灯夜战,抄报粮草津贴一类的东西,全身心的累。好不容易躺下睡了,又不断地做梦,一本本的帐本在脑袋里飞呀飞呀的,什么棉衣被子的数目老也拢不平,这个急呀,越着急越平不下来。这天夜里的梦更绝,他梦见了李云龙变成了黄嘴巴的乌鸦,眼神黑洞洞的,身子漆黑漆黑的,绒绒的羽毛倒是很暖和,很柔润。

进入九天,层层积雪覆盖了县城,天气嘎巴嘎巴地冷,路上极少见人,走路的多数是公家人。李云龙又来看荆容翔了,喝了许多酒,有些踉跄了。他的皮帽子上、肩膀上落了一层雪,嘴里头的哈气喷出老长,脸蛋冻得通红。李云龙终于流露出厌倦的情绪,说他就要疯了,真的不想干了,真他妈的没劲,云云。李云龙将最真实想法袒露时,荆容翔吓了一跳,他道出了“明投八路,暗等中央”的志向,李云龙并没有说明闫连壁又潜回了安城县。

第四十六章(4)

接下来的一天,荆容翔心情沉重,老是出错。他清楚李云龙醉话的份量,心里七上八下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夜里没睡好,面色憔悴,浑身恹恹无力,手臂好像断了似的,一弯一拐地在算盘上扶弄。沈科长一如既往地微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顶多说:“你看你,重来吧。”钱粮科在统计全县食盐,一直到黄昏,荆容翔还是不停地出错,有些差错实在蹊跷,或者说错的低级而荒唐。沈科长终于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他抬起了胳膊,向外掸掸手,说:“大家先歇歇吧,老荆你等一下。”

沈科长收敛起笑容时,严峻的神情像门外的坚冰,荆容翔吓得连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沈科长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单刀直入地问:“昨天,李云龙和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啥。”

倏地,沈科长的嘴角咧了咧:“是吗?”

荆容翔的腿都软了,结巴了好半天也没发出声来。沈科长啪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老荆你说实话,好不好?”

结局简单得堪称经典,荆容翔因举报有功,幸免一死。沈科长发给他五十斤小米,放他回家,再三强调说,凡与人民为敌的决没好下场。一天之后,保安旅八团的副团长李云龙被镇压了,罪名是伺机叛变。最后时刻,李云龙供出了伪县长闫连壁的住址,但是已不能挽回性命了。枪毙他之前,八团全体集合先是在“国高”操场上开会,一千来人肃立在雪地里,振臂高呼口号。几挺机枪架在学校的房顶上警戒,大有杀一儆百的架势。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士兵多半是李云龙招募来的。此刻李云龙面如土色,像极度惊恐的丑陋的小动物,战士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瞧行将宰掉的鸡鸭。张政委宣读了辽北省二分区的命令,说李云龙系日伪宪兵,混入革命队伍,阴谋杀害军政首长,准备投靠反动派。与李云龙同时毙掉的还有戴潘、闫连壁等人,闫连壁脸色土灰一片,成了不折不扣闫青白。刑场设在疙瘩山上,他们伏法之后,“忠魂碑”被炸掉了。

如今,赵庆平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他恢复了大号,不再是北八号埋尸的“找小鬼”了。埋尸的经历总叫人晦气,矿工们不愿和他为伍,赵庆平曾为此烦恼。共产党喜欢苦大仇深的人,喜欢曾经在地狱门口徘徊的人,不怕谁孤苦伶仃过,更不怕谁倒霉过。赵庆平被第一批吸收进了工会,组织上说他是旧社会的见证人,有说服力有影响力。赵庆平扬眉吐气,带头上台控诉郑瞎打和其他把头、外勤,说得有时间有地点有数字,过去的苦难勾引起悲愤,台上台下哭声一片。经历了三次斗争会,郑瞎打的头发被缛光了,门牙不剩一颗,最后奄奄一息,被拖下去枪毙。矿工被发动起来了,赵庆平的威望上来了,他做了分工会的宣传委员,今天参加学习班,明天忙着反奸除霸,后天帮着八路招兵,风风火火地干得欢实。

不经意间,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临近了。由于交通中断,堆积如山的煤炭没了销路,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矿山接管组大为头疼。矿工衣食无着,就去偷工具拆设备换钱,偷盗之风屡禁不止。大型机械设备本来就被苏军搬得所剩无几,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今后生产怎么恢复?数万矿工靠什么吃饭?当务之急还是吃饭问题,有人出了个主意,说小鬼子在北大营囤积了不少粮食。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粮食来源,总工会简直是喜出望外。北大营现由苏联军队驻守,不知道怎么才能接上头。下属的七个分工会都动员起来了,好歹找到个懂俄语的绞车司机。苏军对八路要粮的请求不屑一顾,但对送来的烧酒照单全收。八路军能干是不假,却拿苏联老毛子毫无办法。总工会商议一番,组织工人包围了北大营。数以千计的矿工把北大营堵了个水泄不通,苏军这才认真起来,打电话请示,最终同意向工人阶级交粮。饥馑多日的矿山沸腾了,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粮食,不论人多人少,每家两麻袋。有粮吃了,赵庆平欢天喜地,可玉秀却掉了眼泪,说是想孩子了。赵庆平整天忙得要死,没空听娘们儿磨叨,惹急了就踢女人一脚,说:“得得,你回老虎窝吧,叫凤芝撕了你!”

远在老虎窝的赵家大院忽然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从哈尔滨写来的,辗转好些个时日才到,写信人是赵成华。音讯隔绝多年之后,来信却简单得出奇,只是说他在东北民主联军做事,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现在忙,等革命胜利了再回家看看,云云。赵麻皮对母亲金氏说:“嘿,大哥当八路了。”全家一片欢腾,而金氏却哭了,一只手搂着孙儿,一只手拉着三儿子,说快十五年不见了。老女人头上的银发晶莹如银,透过泪水,她发觉黑冷的屋子温暖明亮了起来。在记忆里,晚辈还很少见老太太哭泣,老爷子死时她也没掉过眼泪。金氏叫赵麻皮将信连读了三遍,仍不甘心,问:“你大哥就这几句话?”老女人一夜没睡,精神头儿火焰似的燃烧着,大声地说:“咋,当了八路,就卖给他们了?总也不想妈了?”在寒冷的冬夜里,她一遍一遍地想她的儿子,挨个地去想,想得酸楚,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痉挛。翌日一大早她喊来赵成永,劈头就问:“你二哥,成国在哪儿呢?”

赵成永感到头皮发麻,喃喃地说:“昨晚我梦见二哥了,他,他和爹在一起。”

第四十六章(5)

赵成永对大哥、二哥的印象不深。隐约间记得大哥二哥的眉毛都很黑,高高大大的,好像还系长长的围脖儿,总之大哥二哥是抽象而模糊的影子,是发黄了的旧照片上的影子。在激动之后,赵家人怎么也不能把赵成华和八路军联系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反正多年没见面了,兄弟们并不太想念他们,各顾各地忙。

越到年根儿底下,八路军越忙活,出操训练不说,还天天开会。村村落落,回荡起猪们

垂死的嚎叫声,是那样的大张旗鼓。乡里乡亲的,杀猪时互相吃请,爷们聚在一起喝酒扯淡,由衷地感到不做亡国奴真好!喝多了难免耍酒风,打老婆骂孩子邻里斗殴的层出不穷,还有的酒鬼走在半路上,醉卧雪地一睡不起,冻坏了手脚胳膊还有小便,时间稍长点准冻成了人肉拌子。冻死酒鬼终究是个别现象,人们的注意力不再这上边,谁叫他见酒不要命了,该,活鸡巴该!男女老幼都快活着,不再限制吃大米白面了,不用担心当经济犯被抓了,可以高声说话了,可以看小牌耍钱了。东兴长等商号进了许多年货,十里八村的人赶大车坐爬犁来,这是多年来所没有的景象。集市设在老虎窝街上,人流把小街堵得水泄不通,到处涌动生活的气息,有买有卖,熙熙攘攘。集市上“鬼子皮”卖得最好,所谓“鬼子皮”就是流落民间的日本衣物。手拎“鬼子皮”的小贩高声叫卖,家家户户的女人都要买上一两件“鬼子皮”,用以改制棉袄棉裤,或给孩子做棉衣的衬里。街边的杨树枝桠光秃秃的,树干上拴着牛儿马儿毛驴,牲口们口中冒着哈气,浑身上下连眼睫毛上也结满了霜花。年的气息竟是这样热烈而浓郁,每个人心头都是热乎乎的,久违了的过年的欣喜,一股脑地涌入心中。小孩子试放的爆竹在空中炸响,朵朵硝烟飘动,对联和年画铺排在冰雪地上,绚丽夺目成一片红霞。

腊月二十二的深夜,赵家大院的人们刚歇息下,八路们忽然集合了,还去敲赵麻皮的门,叫赵家哥们出个向导。赵麻皮不敢违逆,忙去叫醒小六子。赵大嘴一骨碌起来,披衣穿鞋就跟八路走了。天气寒冷至极,冰坨似的残月斜挂天际,老虎窝的土城墙的影子突兀映在雪地里。八路军士兵悄然出了南门,一律弓着腰朝南沟方向疾跑。无边的夜幕里,雪尘滚滚,队伍风一样地隐没了。

活捉“花蝴蝶”给了小镇极大的轰动。第二天一早,好消息四处传扬,说“花蝴蝶”叫八路给逮住了。方圆千八百里的,谁不知道“花蝴蝶”?他和老胡子“四季好”是爷俩,使双枪百步穿杨,神出鬼没惯了,当年日本人也没奈何得了他,却叫八路军给端了。向导赵大嘴成了老虎窝的焦点,人们忽然发现小六子原来是个人物,挺能讲的嘛。赵大嘴亢奋着,手舞足蹈着,丝毫没有整夜未眠的样子,绘声绘色地炫耀生擒“花蝴蝶”的经过:“两挺机枪往村口一封,八路叫火力交叉来着……胡子马队就往外冲,割韭菜似的都撂倒了。……‘花蝴蝶’最猴,翻墙头想跑,嘿嘿,没的跑了。”

腊月二十四,有人挨家挨户来通知,说要枪毙胡子头。别看八路军的服装不咋样,枪毙人却挺讲排场。各路口都安排了警戒,三个排长打头,各率领一个方队,每个方队都有一挺歪把子机枪,八路军的步枪刺刀锃亮锃亮的,像能挑开冰冻的土层。“花蝴蝶”还算牛气,挺粗壮的汉子,一身羊皮袍,围狐狸围脖戴貂皮帽子,双手反剪拴在大车车箱上,一左一右跟着两行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花蝴蝶”边走边喊:“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你们八路太不讲究了,给老子拿碗酒来呀!”他喊归喊,眼睛里终究浮上了一层雾气,满是凄凉、恐惧和绝望。腊月的阳光里透出铁锈的颜色,很淡很淡的浑黄色,静静泼洒在雪地上,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尾随队伍跑,你一口他一口,竞相往“花蝴蝶”身上吐唾沫扔雪块,唾液粘在羊皮袍上,转眼间就冻成了小小的冰疙瘩。枪响之前,胡子的袍子帽子围脖被剥走了。“咚”的一声枪响很沉闷,像是在敲破铁桶。灵魂被刺骨的寒风撕成了碎片,一点儿也没有蝴蝶翩跹飞舞的样子。

“四季好”要为儿子报仇,扬言要血洗老虎窝,临县的各股绺子云集老虎窝附近。空气骤然紧张,老百姓恐慌,八路军却平静如常。八路召集居民开会,施排长已是连长了,他出面讲话,话说的挺瓷实,压根儿就没提胡子马队来报复的事情。对此,老少爷们的理解是人家八路根本就没拿胡子当回事儿,血洗谁呀袭扰谁呀,狗屁吧。施连长安排了两桩事:一是要发洋白面,按每户或者每十口人一袋;再就是正月初一,要军民大联欢,啥叫联欢?到时候咱们一起扭秧歌呗。

第四十七章(1)

几场春雨过后,大风偃旗息鼓。山杏花樱桃花东一蓬西一蓬地点缀山野,落叶松重新缀满了嫩绿,杨柳榆柞等乔木,也被浅浅的黄绿染得晕晕忽忽。小道消息满天飞,说是军调小组来安城县了,广播里说停战如何如何,美国人如何如何。又过了一阵子,风传八路和中央开仗了,兵们都调到四平去了,本溪那疙瘩也打得蝎虎。人心惶惶里,驻守老虎窝的八路军开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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