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人们用来吓唬孩子的,关于妖精鬼怪,猛兽强人的各种恐怖故事,更加鲜明的在小女孩脑海中来回浮现。
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也许马上就会跑出一只老虎、黑熊,或是什么狐狸精,无头鬼,他们会抓住可怜的我,把我的手指一根根吞进肚子里去,呜呜。
十岁的娄椿抱着自己小小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走,人生第一次对死亡这件事有了真切的认知。
“别再哭了。你也太吵了。”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突然从一棵槐树后出现。
她穿着一身不太长的褐色衣袍,赤着双脚,雪白的胳膊扶在树干上,一脸极其不耐烦地看着娄椿。
终于遇到自己同类的娄椿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那个小女孩,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死活不肯松手,险些没把鼻涕眼泪全挂到那个孩子的衣服上去。
“其实没多久我就知道了,阿厌并不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回忆到这里的娄太夫人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但我并不怕她,阿厌看起来很凶,动不动就说要把我吃到肚子里去,实际上她的心比谁都软。”
“她是那么的厉害,什么都难不住她。但我只要拉着她的袖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我饿了,说我好冷,她就会跳着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我找来好吃的食物,她带我去避风的山洞休息,还用柔软的皮毛给我垫了御寒的床榻。”
“那时候我还为自己拥有这么点小聪明感到洋洋得意。”娄太夫人抛起那枚已经不会响的玲珑球,让它在自己的一根手指上滴溜溜的转圈,“那些日子一直在下雪,厚厚的大雪覆盖一切,我几乎一步都走不出去。但阿厌却每天都掰开洞口的积雪钻出去,给我找来新鲜的食物。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就窝在暖和的山洞里一起玩这个玲珑球。”
“一开始,是我教她,但她很快就胜过了我。我们挤在一堆细细软软的皮毛堆里,勾着手约定永远都要在一起玩耍。”
历经岁月的玲珑球无声地转个不停,娄太夫人凝望着它,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中渐渐变得深刻,
“虽然和阿厌住在一起很快乐,但我很快开始想家。我开始哀求阿厌带我回去。她最初不答应,后来耐不住我一直搓磨终于松口同意了。”
厌女带着娄椿来到她们当初相遇的那颗大树下。
“顺着这里向前走,路上不要回头,很快就能回到你们人类的世界。”厌女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前方的道路。
“谢谢你,阿厌,这个送给你。”娄椿将自己从小随身带着的玲珑金球放进自己朋友的手中,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转身向着山外走去。
“阿椿,”身后的朋友喊住了她,“你还会回来吗?”
“嗯,一定,我一定回来看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好玩玲珑球啊。”娄椿泪眼婆娑,拼命挥手。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阿厌却只是站在树下淡淡的说。
娄椿走出很远,回头看时,那个小小的身影还站在那里,白白的小手撑着树干,就好像她们初见时的模样。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再去找她?”袁香儿开口询问,虽然厌女确实很凶狠,又很强大。但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几十年孤单地在那附近玩着玲珑球,却没有等来自己的朋友,不免也觉得她有些可怜。
“一开始,是家里出了变故,实在脱不开身。”娄太夫人的目光暗淡下来,“说起来终究是我的错,我想着她不是人类,寿命绵长,便是让她等一等想来也不打紧。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待到一切稳定下来,我也相对自由之后,我才高高兴兴地去天狼山找她,可是不论我怎么走,去多少次,都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条路。”
停在袁香儿肩头的乌圆,用只有袁香儿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普通人类是进不了灵界的,偶尔灵界出现裂缝和人间相接,才会有人类误闯进来。但这种裂缝不太稳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换方位。厌女那个傻子大概是想不到这一点的吧,出入两界对她那样的大妖来说,和呼吸一样的容易。”
“原来是这样。阴错阳差,就蹉跎过了几十年。”袁香儿有些唏嘘,
娄太夫人站起身,把拐杖交给身边的儿媳,端端正正向着袁香儿行了一个福礼。
即便袁香儿是从现代社会来的,但也知道不好受年纪这么大的老者的礼,起身避开了,
“太夫人这是何意?”
“既然小娘子找得到那个地方,老生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小娘子能带着老生走一趟。”
娄太夫人这句话一出,她的儿子和儿媳当即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急急说道,
“母亲不可,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母亲这般年纪如何进得了天狼山深处?若是母亲执意想念,不如由儿子替您去一趟,好好拜谢恩人也就是了。”
“娘亲莫要心急,便是要去,也等着来年开春,雪化了,天气和暖。让媳妇安排好舟车软轿,缓缓抬着您上得山去。”
娄太夫人举起手,阻住了他们的话语,
“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我本已放弃,曾认为这辈子,也兑现不了当初的承诺。想不到机缘巧合,竟让这位小娘子将玲珑金球送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上天垂怜,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能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