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迟暮,回光染映,照得一碧山石林木,全都晕成了暗红的血色,暮霭浓重,瞑收。
苏晋斋独自一人走在蜀山下的小镇里,人间的烟火总能将仙人拉回凡尘俗世,恍惚感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苏晋斋眉目低垂的向前走着,然后,一阵饭香悠悠然然地飘了过来。
他猛地顿下的脚步,神色有一瞬的恍惚,眼前似乎又瞧见了小绣看见美食倏然亮起的双眼,苏晋斋好像能感觉到她在他身后探出头来,伸出手不停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道:“法师,蜀城的酸辣肉骨头我还没吃呢。”
苏晋斋情不自禁的回头瞧去,身后衣袍被风空荡荡的吹起,什么都没有,他微怔了双眼,诧异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妖精乱了心神。
他重重的闭上双眼,将所有的心绪压在了心底,再次睁开双眼,眼底已然是一片清泠和淡漠,他抬腿向前走着,未行几步,忽然,不远处有一阵哭天场地的哭喊,引起他的注意。
苏晋斋微微皱起了眉头,走上前伸手拨开了人群,瞧见一位粗布麻衣的年迈老妇,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苏晋斋的双眼蓦地睁大,竟是他们客栈里遇到的那个老妇!
其实,那日苏晋斋的记忆并没有完全的丢失,还记得那老妇的样子,记得自己失控时她惊骇的模样,苏晋斋慌乱的别开视线,转身就走。
站在苏晋斋旁边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深看了苏晋斋两眼,见他眉宇不凡,便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警惕了望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见公子眼生的很,想来并不是我们蜀城镇的人,才多嘴说一句,这蜀镇最近不知怎么了,频频出现壮年男子失踪之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公子,你若是到此游玩的,就快些离去吧。”
苏晋斋的眉眼微沉,壮年男子接二连三的失踪?
那老者叹息的摇摇头,指着不远处那哭泣的老妇,又道:“瞧见了么,那个老妇已经疯癫了,他儿子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到现在连个尸体都没瞧见,看来,这蜀城也不是块境土了!”
说罢,他摇了摇头,步履蹒跚的离去,苏晋斋剑眉微敛,眼中闪过一抹少见的冷光,清虚观脚下,竟接连有凡人失踪之事,真的是有妖魔作祟,还是另有蹊跷?
正值正午,日光明媚,繁盛的杏花枝叶下,细碎斑驳的光影洒落一地,此处的杏花似乎并没有花期的限制,可以开到无穷无尽之时。
狗儿小绣身上的伤口已经渐渐好转,皮肉在一点一点的长好,新肉也开始痒痒的,她的身体也能幻成人形,只是她实在不愿意与杏妖相处,也猜不透她的心思,随便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用残叶花瓣搭了个窝,闭上眼,继续醉生梦死。
睡梦中,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她遇到的年少的苏晋斋,小小的他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双眼猩红,闪射着凶光,鬓旁低垂下上那一绺绺的头发,像是巨蟒的长舌,可他又其极力隐忍压制自己,小绣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疼痛。
苏晋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么一段过往?
“你倒是个尤物,怎么伤都死不了。”
杏妖眨着水润的大眼,来到她的身前,用脚踢了踢她蜷缩在一处的身子,瞬息间就惊扰了狗儿小绣的好梦。
狗儿小绣缓缓地的睁开眼睛,看见杏妖挑的高高的眉眼,不耐烦的哼唧了一嗓子,她对杏妖毫无好感,恹恹的垂下眼皮,又将头转向了一旁,继续睡去。
杏妖睨了她一眼,轻轻扯了扯唇角,宽大的水袖一扬,狗儿小绣登时就幻成了人形,杏妖掩唇轻笑一声:“小绣,你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小绣无甚情绪的瞥了她一眼,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从窝里坐起身,冷笑道:“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又何必大惊小怪。”
杏妖笑得更加妩媚起来,本就工于做作,妍丽妖娆,举手投足,无不流露媚态,任人见了也要目眩心摇,神魂飞荡,小绣眯着眼看她,只觉得肯让她舍命相护的男人,必定不同凡响。
沉眸想了想,小绣将头凑近了她,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我这真身好歹也是做了伪装,没有一丝能耐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杏妖,可是你舍命保护的那人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