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阎王殿不过眨眼间,在陈岁安被迫由游魄带离飞行的这段时间里,周遭急速变化,辽阔无垠的大地上完全被笼罩黑霾。
时间明显变得混沌,所有事物似乎都被浓稠的浊气所覆盖,且牢牢压制不得反抗。
这种未知的感觉令人心悸。
几分钟后。
陈岁安放眼望去,远处有一座冲天石碑,光线不知道从哪而来,总之石碑之上两个大字清清楚楚。
——无间。
他拿出空白判决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敏锐地观察自己左手,整个掌心白净微红,除了无名指尾端指腹上那颗其实并不是很明显的小红痣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蹙起眉头思索了会儿,才迈开脚步朝石碑走去。
而在他抬脚瞬间,宛如开启了某种机关。整个大地突然无规律地震颤起来,脚下沙砾也抖动不停,铺天盖地的压力如同潮水朝他猛然倾泻。
千斤压顶!身体每块骨骼被压缩到极致,一寸一寸,直至不堪重负。
陈岁安咬着牙轰然跪地,脊柱无法挪动分毫,以一个非常屈辱的跪倒在地。
【陈岁安,前尘帘已开启,现在你可回到人间再见一次心中留恋。】
森严庄重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身体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眼前急速变化的世界,陈岁安由衷对这道声音无比厌恶。
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漠然在与这道声音较劲。
静默许久,直到压力骤然消失,眼前已换了天地。
矗立在无垠黑霾中的石碑消失不见,取代的是无尽黑暗。
他跨过黑暗,又走在黑暗里,这里寂静无声,空洞心跳和脚步声相互交错,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一条甬道和虚无的光亮。
手掌指腹的小红痣逐渐变得温热,发烫,甚至灼热。
白光越来越盛,眼睛长时间不接触光亮开始刺痛。
他下意识抬手挡在额前,等疼痛感轻微消退后慢慢睁开眼,意外地在指缝间看见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小男孩。
年轻男子很高,倚墙而立,微低着头,露出一截冷白色脖颈,额前碎发遮住他眼底神色。他微低着头,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摩挲右手无名指,虚虚的把玩。
这样懒散的动作在此时此刻显得很突兀。
但不知为何,陈岁安心头就那么明显地、悄无声息地——咯噔了一下。
年轻男人身侧,站着一名小男孩。
小男孩约摸7、8岁大,他正在朝陈岁安这边看。三人隔得不近也不远,陈岁安看到小男孩好像说了点什么,玩手指的年轻男子倏地抬头望过来。
对视瞬间,陈岁安眼皮不受控制一跳,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蔑视犀利的眼睛,倘若眼神能当剑,陈岁安感觉自己在无形中已经被洞穿了几个来回,而这眼神远不能用“洞穿”形容。
——是俯视一切,掌控生杀予夺的权利,从而侵染出盛气凌人的侵略感。
陈岁安极其不适,感觉自己在大白天被人扒光衣服一遍遍透彻地盯着看。他被迫转头看向另一侧,甚至有些荒谬地跟着摩梭了下无名指。
余光中,不远处两人朝他渐渐走来。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然后消失。
“走吧。”年轻男人站定在他面前,冷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