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臭鱼烂虾,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花谷冷哼一声,紧握住手中的金线绳,忿忿不平地说道:“持卷人且放心,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清理门户。那些叛徒欠下的血债,也该还回来!”
始终不发一言的八仙盘坐在屋子角落的地上,不知道听到他们的话只会想起了什么,兀自一个劲儿地嘀咕不停:“宿命之敌,宿命之敌呀……”
花谷拨开挡着视线的柯书看向八仙,不满地问道:“老头子,你坐着在那嘀咕啥呢?咱们这么大的事,你真不管?你那三个徒弟,十三幺、四喜、三元,你不担心他们三个来弑师夺权?把你这个神通老头儿丢进海里去。”
“八行纷乱千载,两个持卷人皆是应运而生,本非八行人,却走了八行道。”八仙没看她,他抬手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始终自言自语似的念叨:“命之所归,不破不立,我八行前路是福是祸,就要看能否渡过这道劫。”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乌黑的时香,神叨叨地点燃了,“魂归往复中,多有打扰了。”
说罢,对着香深深一拜。
此时连华民初也把目光看向八仙,不解地问道:“前辈,你在说什么?”
八仙看也不看他,摆摆手,“你想你的,我念我的。”
他说着,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以额触地,“太公横木钓鱼,早知结果;一仙纵身长涧,不问归途。诸位先贤前辈,弟子八仙在此,深感困惑与不安,此刻,八仙身无鱼杖傍身,心无卜算之愿,唯有一众晚辈孩童相伴,只求老祖宗们保佑八行同僚、保佑持卷人华民初一帆风顺,路无枝节。”
原来,他竟是在为了华民初祈祐。
所有人都有些动容,花谷咬了下嘴唇,“老头你……”
八仙此时却笑眯眯的扭过头来:“怎么?我多此一举了?”
众人不禁哄笑出声,气氛舒缓了不少。
华民初长舒一口气站起身,笃定地说道:“诸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大家看着他,期待地问道。
“上海粮荒,是为仙流落笔之时,然而华谕之的上海之局,绝不会止于此。以粮为起点,再自然蔓延至商会、公社、银行、学校,好似泼墨行书,最后整个上海将会在社会层次彻底沦陷。他的思路永远是一致的,反其道行之的破而后立。想要重塑外八行、重塑上海,甚至重塑中华格局,要做的便是先先行毁灭。眼下,方远极与华谕之对我们只有四字,赶尽杀绝,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背水一战。”
华民初最后几句话说出来,令人心底生寒,但随即众人又感觉到有沸腾的热血在血管中咆哮奔腾。
大家互相看了看,华民初先伸出手,紧接着希水的、一方的、柯书、爵爷花谷,最后是羲和,都把手搭了上来。
哦,还有八仙,他还在焚香,没有要过来搭手鼓劲的意思。大家刚想放弃叫他时,木偶突然扑过来,把两根木头手搭到了众人的手背上。这一回大家清晰地看到了木偶身上那无数根细若蛛丝的丝线!木偶就是用这些线操纵着,由八仙由南牵到北,由北牵到南。
华民初的胸膛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明日赴约龙潭虎穴也好,九死一生也好,哪怕碎身碎骨,此生能结识这些朋友,能为这个国家、还有老百姓做了一丁点儿事,他都觉得值!非常值!
——
大上海一改往日夜里的灯红酒绿,早早就熄了灯火,陷入寂夜。
启鸣独自坐在房间里,面前摊着地图,他拿着放大镜,正一块地方一块地方的细看。
噔噔……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的脊背马上紧绷了起来,警惕地侧耳去听,握着放大镜的手也改去摸住了藏在桌下的枪。
脚步声越来越近,节奏、轻重,都是他熟悉的声音。他紧绷着的脊背放松下来,重新握着放大镜低头看地图。
门吱嘎一声,缓缓推开。一身旗袍的金绣娘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怎么了,进来吧。”启鸣头也不抬地立道。
“现在因为六耳的缘故,方远极似乎和谕之先生断了联系,这样的话,你的安排还能实施么?”金绣娘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不见你会这么主动问我的事。”启鸣放下放大镜,扭头看向她。
金绣娘冷着脸,背着月光而站,整个人显得孤寂至极。
启鸣他笑笑,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朝她伸出了手,“不过,你能担心我的事,我很高兴。方远极确实是让人失望,不过我早就做好了打算。”
金绣娘看着他伸来的手,却忍不住后退一步。
看到她排斥冷漠的样子,启鸣眼神一冷,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绣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