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我和你是一边的。
易泊颜的这句话在韩辰耳边回荡起的时候,其中还藏着许多真假难辨的细枝末节。
韩辰并不明白她口中的“边”的界限在哪里,如果他们是“一边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什么与他们不是一边的呢?
韩辰根本来不及细想,事实上就算他绞尽脑汁也依旧是一筹莫展。迄今为止他所接触到的不过只是一起发生在巷道的袭击事件而已。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为什么会和他挂上钩。
时间没有再给韩辰犹豫的机会,古文物展在各方目光的翘首以待中,终于迎来了首日展览。
与兴趣缺缺的韩辰不同的是,韩贪墨的兴致非常高昂,为了表示对这次参观的重视,他特意找出一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夹克,对着镜子认真整理仪容的模样看得韩辰哭笑不得。
“您不热吗?”韩辰无奈地问道,那夹克厚的放在冬天防风都没问题。
“天天穿那么少,容易把骨头冻坏知道吗?”韩贪墨嫌弃地看了韩辰一眼,“天天不好好喝粥,当心肾亏。”
韩辰嗤之以鼻,“说的那小米粥和仙丹似的。”
“本来就是!”韩贪墨无情地踹了他一脚,“我说你好了没有?赶紧的,不然迟到了!”
韩辰无比怀念那个在自己住院期间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一句重话都不会对他说的韩贪墨。
严格说来,他家离学校并不算太远,只是韩贪墨怕迟到,破天荒地奢侈了一回,打了辆出租车。本来不过只是个起步价的距离,却因为交通封路,司机不得不带着他们从关口前绕路走。
韩辰坐在窗边,敞着窗户,忽然从空气中闻到了物体焚烧的味道。风吹来一些黑色的碎屑,他用手接住,轻轻地搓了搓,灰烬立刻成了灰。
韩贪墨一把将他的手打掉。
“别碰,晦气。”
那灰烬飘飘摇摇地又飘出窗外去了。
韩辰的指尖隐约还有点灼烫的感觉,他问韩贪墨,“这是什么?”
车子恰好驶过关口,警察正驱散一些啼哭吵闹的发丧人群,地上有几簇正在焚烧的火堆,里面是些还没烧完的纸钱。警察们正在奋力将那些火堆扑灭,连同灰尘一起被扬起的,还有那些烧到一半的纸钱,正在半空中浮浮沉沉。
韩辰几乎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碰到的是什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出租车司机叹了一声,“作孽哦,那么大的交通事故,死了那么多人,到现在都没个调查结果出来。可怜这些孤儿寡母哦,赶着头七祭拜一下都不行。”
巨大的内疚感使韩辰内心倍感煎熬,他想起匡海山告诉他的那些内情,这场车祸真的会是人为的吗?
司机还在念叨,“死了这么多人也没人管,倒是还有空搞什么展览会。唉,那句话怎么说的?商女不知亡国恨哟。”
车子很快停在走进学校的小路路口,司机说再往里面封路,除了挂了通行牌的,其他车子无论如何也开不进去了。
校门口的校工正指引着一辆辆被准许特别通行的豪车驶进学校临时划分出的停车场。那些车子一看就价格不菲,有些韩辰甚至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与那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个都被抹了夸张的腮红唇膏,站在校门口迎宾的学生们。
其中,以宋鸣挥舞鲜花的动作最为认真带劲。
饶是韩辰再怎么心事重重,此刻所有的情绪也被羞耻所取代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韩贪墨注意到他的面部变化,嫌弃地问道,“你是在笑吗?怎么笑得这么扭曲。”
校长和教导主任在门口帮忙指引来宾,韩辰把邀请函拿出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往他这边瞄的宋鸣脸都绿了,大概是对他能参加首日展览感到惊讶和不满。
“辰哥!你来了啊!”
穿着白色的小西装的白原做了个不同以往的造型,平日里流露着几分傻气的西瓜头被发胶悉数抓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更凸显出他脸部的轮廓和愈发精致的眉眼。这么看起来,他长得的确和白一程很像,估计不久之后,他也会像他父亲那样,分分钟吸引走所有萝莉的目光。
和他的正装相比,只是穿着卫衣和牛仔裤的韩辰实在是和眼下的场合格格不入。
不过至少不像抹着两团高原红的宋鸣。韩辰安慰自己道。
“你就是韩辰?很高兴认识你。”
面前忽然横出一只手,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掌,胖瘦适中,五指修长。手腕上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名表,银灰色的西服线条流畅,袖口平整,一丝褶皱也没有。韩辰顺着抬起头,戴着眼镜的白一程从容淡定地站在他面前,明明只是维持着等他握手的姿势,气度与笑容却和那身周正的西装一样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