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赵怀意都会去芳华殿授课,时间久了朝堂上弹劾赵侍郎和公主的奏折如雪花簌簌飘落。
皇帝听得烦了干脆用上元节一事嘉奖了赵怀意,算是解释事出有因。
这日赵怀意刚下朝回府就遇见了赵元洲。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救护有功的赵侍郎啊。”
赵怀意睨了赵元洲一眼,不欲理他。
“这做了公主裙下之臣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瞧瞧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赵元洲大步站到他面前,面露嘲讽,“你该不会忘记自己的野种身份了吧?”
赵怀意脚步顿了顿,深邃的目光落在赵元洲身上。
赵元洲以为他被自己戳破了心事,不免有些洋洋自得,他挑起眉,嘴唇牵动一下,似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大公子,老爷有请。”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倏然出现,冲赵怀意恭敬地行礼。
他是跟在赵老太傅身边的钟叔。
“知晓了。”赵怀意拂袖朝主院走去,男人慢他两步神色谦卑地跟着他。
赵元洲对着他的背影哼出一口气,“我就不信你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事祖父还能偏袒你。”
赵老太傅原本住在赵府主院的正房,二十年前带回赵怀意时就搬去了西厢房。
赵怀意的记忆中,西厢房是灰暗的、狭小的,带着禁锢意味的。
而此刻的西厢房更显败落,好似在彰显主人的迟暮。
“太傅。”赵怀意轻声喊道。
赵老太傅已经七十有余,头发花白,脸色青灰。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长袍,袍身上绣着蛟蛇图案,显得威严而神秘。他撑着手杖,目光炯炯。
“听说公子最近和公主走得很近。”
赵怀意答:“正常授课而已。”
“仅此而已?”
赵怀意没有回答。
赵老太傅敲敲手杖,语气不悦:“勤之,别忘了你的身份。”
赵怀意垂下眼帘,鸦羽遮住眸底的情绪,这句话从他记事起便日日萦绕在他的耳畔。
“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公子的字就叫勤之吧,勤勤勉之,犹记来路。”
彼时尚且精神矍铄的赵老太傅用宣笔在纸上写出这两个字,他将宣笔递到年近五岁的赵怀意手里,“勤之,你来写一遍。”
小赵怀意握住宣笔,凝视赵老太傅饱含希冀鼓励的眼睛,垂眼一笔一画地复刻赵老太傅写的字。
“勤之,”赵老太傅语气严厉地打断他,“不可锋利。”
小赵怀意笔下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泅黑墨,他抿着唇换下那张宣纸,重新起笔。
赵老太傅的字力透纸背,却要求赵怀意内敛清峻。
赵老太傅问:“听说你上元节遇刺了?可有受伤?”
赵怀意的思绪被拉回,他说:“谢太傅关心,不曾受伤。”
赵老太傅点点头,“公子身体金贵,替别人挡箭这事儿以后还是别做了。”
他又说了一遍,“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老太傅面色疲倦地摆摆手,示意赵怀意可以走了。
赵怀意离开西厢房时回头看了一眼,赵老太傅一手拄着手杖,一手被钟叔托着,走两步就会不停咳嗽。
赵怀意心里有两扇紧闭的木窗,一扇是西厢房,一扇是赵老太傅。
一扇被人打开,一扇摇摇欲坠。
“……已经三月了。”
现在来问他上元节遇刺是否受伤还有意义吗?
罢了,他不是早就知道赵老太傅不是真心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