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兰儿亦是瞧见了他,她缓缓冲他一笑,只是那笑如冰雪一般。转身离去,阳光之下,唯有她耳垂之上赤金珠钗泛起清冷的光泽。
那样冰冷的她,令他呼吸微微凝滞。
秋可吟不明缘由,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怎么了,霄霆,入宫的时间要耽误了呢。”
他轻轻颔首,却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他的披风领子上镶有一圈狐毛,呼吸间气息涌出,那银灰色的风毛渐渐模糊了他的眼。
却只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色中,唯见一行足迹依稀留于地。
阳光转瞬消失,簌簌雪花飞舞如谪仙,晶莹剔透宛如泪花。不消多时,便将她的足迹完全覆盖。一切如旧,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放下珠帘,淡淡道:“走罢。”
皇宫之中。
秋香色团福锦帘垂得严严实实,忽然掀起了半边,有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瑞王妃到了。”
话音刚落,秋可吟已是入了殿中。立即有宫女上前服侍她脱下貂皮披风。她眼尖,瞧见秋端茗正斜躺在榻上,甜甜唤了一声,“姑姑。”
秋端茗也不起身,指了指青梨木座儿让她坐下,只淡淡道:“坐罢。”
秋可吟见她脸色不好,勉强笑道:“姑姑,您怎么啦,这大过年的是谁招惹你了?好啦别生气啦,我给你捏捏肩。”说罢,她亲热地靠近秋端茗,十指准确地拿捏着位置。
秋端茗伸手抚摩着秋可吟细嫩的手,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深广的殿中,炭火“毕剥毕剥”地烧着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火星,那微弱的声音衬得殿内愈加静如积水,甚至能听见窗外绵绵雪落地的声音。
秋可吟容色微变,手一僵。
秋端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雪地碾痕,“我本是问问沈太医你身中的火寒毒如何了,听他说,你这毒根已然彻底治愈,再不需要雪雁玲珑花和寒血引。这本是件好事,也比我们想象中的一年要短了许多。我又顺便问了问你的情况,何时才能给霆儿添个一儿半女,哪知沈太医支支吾吾半天,斥责了他才吐露实情。可吟啊,你的身子并不适合孕育孩子,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想瞒我?!”
秋可吟本是端起茶盏,听得这话,险些打翻手中茶盏,面上笑容缓缓隐去,只剩下深深的苍白,“姑姑,我……我不知该怎么办……”
秋端茗轻轻吁出一口气,“眼下太子失势,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只要霆儿有子嗣,皇上那边废太子的事自然会松动,可你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可是再也帮不了你了。霆儿必须即刻有子嗣!再不能耽误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秋可吟一听,顿时凄厉一呼,“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哭道:“姑姑,我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实在是辜负了姑姑你的期望,我不敢开口。姑姑您平时总是说,不论将来谁做皇帝,我们秋家必须永远屹立不倒。也正因为这样,姐姐才会嫁给了太子。如今姐姐已经不在了,您真的忍心看着我也……姑姑,我们秋家,爹爹他官居宰相,年事已高,总有一天会归退朝堂。哥哥庭澜他您是知道的,他与太子世子自幼交好,实在是对秋家难有助益。独独剩下我一人撑着,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姑姑您是知道的……也只有您知道……”似再也说不下去,她敛下眸光,无限凄苦,一壁向隅悲泣。
秋端茗闭一闭眸,眼前仿佛浮现出佩吟的身影,是呵,秋家的女人,注定要在最坎坷的路上高傲地走下去,永不能回头。秋家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巩固的地位,怎能轻易断送。
长叹一声,她凝视着秋可吟的眼中,稍见释然之色,缓缓道:“办法,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