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别人振作是有好处的,当你劝别人的时候,其实也在说服自己,旭子被打击的有点狠,烦了劝了他几句,自己反而觉得脑袋清醒不少。
屋里一股药味,老郭正躺在榻上看书册,没看出多少悲苦神色,苍老虚弱却一览无余。
“坐,坐下说话”。
待二人就坐,把书册放到一边,老郭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应对尚恐热和论坎力”。
两兄弟低头一阵沉默,老郭轻笑道:“赢有赢的打法,败有败的路数,总要有个章程”。
烦了看旭子还在思索,遂抬头道:“王爷,如果论坎力全力出战,疏勒最多能撑三个月”。
弓骑兵不是万能的,虐没有甲的民夫壮丁轻松愉快,长处是骚扰消耗,阻挡有绝对兵力优势的精锐办法并不多,只能不断骚扰,步步后退。
可疏勒连足够的战略空间都没有,后勤补给能力不足,决定了疏勒军只能把敌人放近,野狐州和疏勒城却是不得不守的死穴,这直接决定了疏勒军有限的运动空间。
五年前的疏勒之战,鲁阳手下有几千安西老兵,还有几千辅兵,都护府全力支持,三大名将齐聚。
而烦了手下满打满算只有三千,还包括一千多新兵,而且肯定不会有援兵了。
面对的敌人也不一样,布啤如是个二杆子,带了一群乌合之众。论坎力是铁血名将,带的是精锐之师。
两相对比,他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能撑住三个月都是咬牙说的。
老郭不悲不喜,点点头道:“嗯,然后呢?”。
烦了道:“诸部老弱去山北避祸,残兵退守西关”。
老弱妇孺不能来安西城,因为这里是最后的据点,粮食宝贵。
“嗯”,老郭又看向旭子。
郭旭终于暂时放下了悲痛,低声道:“东部今年收成很不好,若贼大举进犯,离爵关守不了多久,延城城墙低矮不足以御敌,预计三四个月就要退回东关”。
他还有一件事没说,龟兹民心一直不稳,特别从去年战后,诸部已经有了不少小心思,龟兹综合来看甚至还不如疏勒,至少疏勒民心稳定,愿意为将军府出人出力。
好在龟兹地形东西狭长,旭子可以用空间换时间,至于龟兹诸部,根本就没法安排,跑都没地方跑,只能丢下听天由命。
对于二人的战略,老郭没做任何评价,只是又问了一句,“再然后呢?”。
两人同时沉默,如果只有一路来,另一边还能支援,还有机会退敌,若是两边一起来,就只能都退回安西城,然后……
烦了认真的道:“死守!守到贼人露出破绽,守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老郭仍面色不变,问道:“贼人有没有可能中途退兵?”。
烦了坚定的摇头,“只要出兵,赞普死了他们都不会退!”。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是他们,天塌下来我都不会退兵”。
攻陷安西的诱惑太大了,从贞观十四年设立都护府,距今一百六十多年,与中原隔绝都已经四十多年,死在安西兵手中的吐蕃人不计其数,安西不仅仅是一块大唐飞地,更是所有吐蕃人的梦魇,他们已经被这个心魔快逼疯了。
现在是安西最虚弱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解决心魔的机会,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尚恐热和论坎力将有机会成为吐蕃人的英雄。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除非能把两路兵马杀光,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放弃。
老郭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道:“疏勒军可以不来安西,退入北山山谷能威胁贼人侧后”。
疏勒军与龟兹军不同,龟兹只能往东关退,疏勒军还有北山山谷可以容身。
烦了苦笑道:“王爷,若是退到谷中,还能出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