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晋阳城外古树参天,奇花布锦。
赵襄子亲送晋幽公到城外,并再三嘱咐护送的军士一路要保护大王的安全。
晋幽公还要去平阳见韩康子虎。
赵襄子看着晋幽公的车辇在骑兵甲士的护卫下扬尘而去,又转过来送段干木和张孟谈。
两个人要一起去安邑,张孟谈先要把赵襄子给晋幽公的几车钱粮送到绛都,还有几个赵襄子送给晋幽公的中山乐女。而段干木带着赵襄子给魏斯的宝马和信回安邑。然后张孟谈再到安邑拜见魏斯。
这一切都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晋阳宫内使常庄谈和晋阳司马老将军延陵生一行来到代地,先是去见代成君,把个代成君赵周唬的半条命都没了。本来是有病在榻上躺了好几天都没起来,听说赵襄子派近臣常庄谈来见他。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个常庄谈,是赵襄子的内臣,贴身的谋士,除非大事不会派他来的,并且还有延老将军一同前来,莫非是像杀代王一样,来杀他的?不会,应该不会。我在这里任劳任怨,与世无争的,没有道理来要我的命呀!莫非有什么大事与我代地有关?唉,听天由命吧。他硬着头皮由两个内侍架着,来到大殿外迎接。
这时天空阴沉,乌云密布,风卷着残叶沙沙作响,使人顿感飕飕的寒意,这使得赵周浑身不停地颤抖。
分宾主落座,常庄谈递上赵襄子的信。赵周看着来信,不是要他的命,瞬间心情平复了下来,这身体也能挺的住了,刚才都快瘫在两个内侍的怀里了。他一面让人奉上茶食,一面又忙命内庭侍卫将赵浣及他的老师找来,就说有事相商,务必马上来。
不多时,两个人来到。看那赵浣束发垂巾,年纪十四五岁,面似浮粉,鼻直口方,双眼有神,一副笑目,显得很是善良。他近前先向其父代成君行礼后,又向来的客人行了礼,然后落座。然后也就是这位即将成为中山文公的,他的老师也同样上前行了礼,站在赵浣旁边。代成君赐了坐,这位老师忙谢了坐,正襟危坐与旁。只见他,已近不惑之年,修长的身材,挺拔的腰板,元宝的耳朵,躲闪的眼神,虽目光有神,但透着惊恐,薄片嘴唇上有短胡须,细皮嫩肉的脸上红光满面,说明从来生活就平淡无奇且衣食无忧,虽然看上去不能说是仪表堂堂,但可以说是温文而雅。
代成君给常庄谈他们介绍了。常庄谈直言道:“主公请先生随我们到晋阳,既刻出发。”
话音刚落,只见大殿外突然一道闪电,紧跟着一声焖雷,直震得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
赵浣的老师忽然地紧张起来,这时的他神情恍惚的用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个十几岁的小主子赵浣。而赵浣此时也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代成君。代成君早看出他们的恐慌之神态,便自作胸有成竹的样子,点头笑着对文公说:“姬先生,主公特遣两位上差来请,想必是天大的好事也未可知啊!”
这位未来的中山文公心事重重地随着常庄谈他们上了路,他们也不许他回府安排一下,如此仓促,直接就走,总让他心生疑惑和惊慌。他哪里会想到,从此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将是永别。他此时忽然觉得,此去应该不是恶事,因为,他一个陪“太子”伴读的先生,虽授业却未蛊惑,虽闻事而不参政,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不对任何人产生威胁,所以祸事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不过,让他很费解的是,赵侯召见他干什么呢?做武将,上阵杀敌,他手无缚鸡之力。做文官,到地方做父母官,他毫无经验可言。想到这,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一路无话,来到晋阳城。
文公被安排住在赵襄子的官邸后面的客房,这是个两进的单独的院落。一日三餐、起居洗漱,安排的井然有序,就是不见有人来看望,只有三两个涓人静静地进来打扫和收拾。门口也没有甲士警卫,从外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什么变化。
第一天没有人来找他,可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觉得好像有人会从外面的大门口走了进来,然后向他走来。又好像有人在角落看着他,窥视着他。
“这算什么?软禁吗?”文公这样想。
这时的他期盼赵侯召见他,可他又害怕赵侯召见他。于是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的心境中又煎熬了一天。
过了几天,他也想走出去看看,可终究还是他的这种软弱的性格让他没能勇敢起来,他认为自己还没有等到走到大门口,就会被暗藏四周的护卫甲士给拿下了。别看现在看不到这些人,但只要他想逃跑,这些暗藏四周的甲士就会从天而降的。他确信这一点。
于是他又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起来了,他想到了他的儿子姬窟。这孩子别看只有16岁,可有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了。桀骜不驯的性格已经初露锋芒,僐骑马射箭,好斗狠赌胜,性格完全和他不一样。倒是那赵浣好像自己的儿子似的,性格和自己蛮像的。儿子姬窟比赵浣大一两岁,属于同龄人,但却玩不到一块去。而赵浣和自己的12岁的女儿确实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想到这,不尽会心一笑。
儿子姬窟这一身的武艺还多亏了鼓须的言传身教。自从儿子拜了鼓须为师,鼓须就真的拿他当做亲儿子一样,这让他很欣慰。也让他打心里感谢这个老世交。
儿子每年在家的时间最多不到两三个月,其余时间都和鼓须在一起。现在鼓须在宋子将军任上,把姬窟也带在身边。已经半年没回家了,前几天夫人还在念叨着他呢。文公又想到这几天不知道自己家里怎样了?夫人和小妾,还不定多担心他呢!他想东想西,思绪万千。不觉得又过了一天。
其实文公哪里知道,不是赵襄子不见他,而是他们都在等张孟谈与魏斯谈的结果。
好像是过了七八天的样子,忽然常庄谈从那扇没有人把守的大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向他贺喜,搞得文公莫名其妙,满脸疑惑。但是喜事总比祸事来的令人高兴吧,文公这样想到,他到底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喜从何来?
常庄谈说赵侯有请。
于是就和他一同前往。文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就住在赵襄子的官邸里。因为出了这扇门,七拐八拐,没有多远就到了前大殿。只见赵襄子坐在正中,旁边有几个大臣侍立。他急忙近前倒身下拜:“小民叩见赵侯”。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赵襄子边说边仔细地端详这眼前的这个刚刚步入中年的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略显木讷。于是,赵襄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久闻先生文籍满腹,才高意广,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啊!”
文公起身后,又深鞠一躬道:“承蒙赵侯谬赞,实不敢当。小民只不过是代成君府的一门客而已,才疏学浅,虽蒙错爱给代公子教书,也每天唯恐误人子弟呀。”
“先生不必客气,闻先生乃中山侯稳之苗裔,敢问先生对中山之现状有何高见?”
文公这时的心境逐渐敞亮了起来,他大概明白了让他来晋阳的目的了。
于是他说道:“小民确是中山侯之后代,但早已久安一隅,不谙世事,乃垄亩之人也,实不敢对中山国之时局妄加评判。”
赵襄子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在他看来这个中年人沉稳,内敛,不冲动,易沟通,敏于事而慎于言,是他喜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