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看清那人的背影,他忽然怔住了,连打招呼的勇气都在无形中消逝殆尽。
那是一个全身绿裳,背树而立,默默仰望西方残日余晖的少女。
金遗龙不再赶路,她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于是两人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讲半句话,大地显得一片出奇的静寂。
半晌过去,金遗龙忍耐不住,匆匆想起一计,遂大摇大摆地走过古树,一边吟哦着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叶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会向……咦会向什么,下面那一句怎忘掉了?”
响亮的吟声早已惊动那绿裳少女,她愕然回过头来,见是金遗龙,长长睫毛轻轻眨了两眨,似已知道他的意思,低鬓一笑,道:“我知道你又在考我了,告诉你,下句是曾向瑶台月下逢。”
金遗龙大喜过望,但仍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拱手笑道:“谢谢姑娘的指点!”一面向少女走去,问道:“姑娘尊姓大名,承蒙指教,不胜感激,在下想……”
少女轻笑着道:“你很想认识我是吗?”
金遗龙俊脸一红,不知什么心思作祟,他胆量忽然又大了起来,一把握住绿裳少女软滑柔荑,点头道:“是的,我很想结识你,不知姑娘愿意跟我做一个朋友吗?”
这个野蛮动作使得绿裳少女大吃一惊,一挣未脱,人也惊骇得娇靥飞红了,金遗龙目光灼灼凝视她美丽的脸上,追问道:“告诉我,您愿意跟我做朋友吗?我缺少像您这样的朋友!”
他低沉的语声带着男人的磁音,使任何少女听了,都会迷惑地屈服在他雄沉有力的磁音下。这是很奇妙的事情,金遗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见少女没回答,尚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当下失望地松开她的柔荑,道:“您不愿意,我也不相强,唉,算了……”
他承认自己出生以来,尚未这样地颓丧过,低叹了一声,连嗓音亦变得沙哑了:“姑娘哪怕您将姓名告诉我都没有关系,千万别这样地淡漠……”
低垂螓首的少女,脸上忽闪过一片迷惑的神色,颦了金遗龙一眼,忽而轻叹道:“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金遗龙颓丧地点首道:“两年六月的荒洞生活,与外界隔离,甚至连吃食都靠山洞里的蝙蝠,我会有朋友吗?唉,老实说,您是我出洞以来,第一个喜欢的人,然而……您却拒绝我的友谊……”
少女望着他微呈苍白的脸孔,知道他所说的都是实情,再见他紧闭着嘴唇,丰朗秀逸的脸上满是愁容,芳心一软,轻声说道:“你这人真是……我并没有拒绝你啊,你叫什么名字,能够告诉我么?”
闻声,金遗龙喜道:“这样说您是答应跟我作朋友了?我叫金遗龙,您呢!”
绿裳少女道:“我姓罗,名燕霜,你以后叫我燕霜就行了!”
说到此地,她突然无限娇羞地低下螓首,的确,她有生以来,将自己名字告诉一个陌生的少年还是头一次,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不忍心违拂他的意思。金遗龙轻握着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只听到自己芳心的跳动格外加快。
闻着从绿裳少女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他忽然觉得光握手似还嫌不够,于是,他缓缓将嘴唇凑了过去,在她美丽的面庞上亲了一亲。
这一亲在他来说,久居荒洞,与世人隔离,心中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毫无矫柔做作倒还不觉如何。但是,绿裳少女却迥然不同,这一霎间,她全身如触电般,晃了几晃,才稳住身躯,然而,她却哭了。
金遗龙吃了一惊,见她晶莹泪水缓缓而落,哭得如梨花带雨似的,真是人见人怜,还不知道怎样一回事情呢,惶急地问道:“……罗燕霜,燕霜,您怎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么?”
罗燕霜只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她芳心底下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不会恨他?寻常的人看了她一眼,她都觉得满心不高兴的,何况金遗龙还亲了她?
金遗龙得不到答复,愈发惶急,忽然板着罗燕霜的身体,道:“燕霜,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或者你身体不舒服还是……”
他关切地抚着罗燕霜芳肩,并不停地询问,罗燕霜忽然咬着嘴唇抬起泪光盈盈的大眼问道:“我问你,你爱我吗?”
金遗龙闻言一怔,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当然喜欢你,要不是我怎会要跟你交朋友?”
罗燕霜轻摇着螓首,鼓足勇气道:“不,我是说爱,你爱我吗?”
金遗龙口张目呆,莫明所以,但他仍点头道:“我……我爱你,今天第一次见你面我就爱上了你。”
闻言,满面泪痕的罗燕霜忽然浮上一朵慰藉的笑容,道:“我问你,有一天我如果被另外一个男人抢走的话,你将如何?”
金遗龙又是一怔,奇异地望了罗燕霜一眼,岂料,罗燕霜正一瞬不瞬地注视他,四目相投,他突然激动地将她搂入怀中,毅然道:“那个男人太可恶了,他如果敢抢走你,我拼了命也要把你抢回来!”
罗燕霜芳心一甜,面靥上也随之升起了两朵幸福的笑意,然而,这种幸福的笑意却隐约掺杂着一缕凄惋的成份。她惆怅地轻叹一声,毫不挣扎地接受了金遗龙的爱抚。
玉人在抱,绮念顿生,金遗龙汹涌而来的感情,使他贪婪地更进一步,他要亲吻她温馨的樱唇。
罗燕霜轻轻地闪开,惆怅的凝望着天边刚浮现的星星道:“龙……你不能……唉……花开得太快了容易凋谢……感情进行得太快也容易失落,你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么?来,我们来数数星星……”
两人轻声细语,浑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冷雾蒙头之时,金遗龙才霍然惊醒,问道:“燕霜,你的家住在哪儿,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罗燕霜眼眶突然一红,咬着嘴唇道:“爷爷死了,我不知道该回哪儿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