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听出,连素来理智清醒的张进宝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震惊之意。听话听音,桌案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一见张进宝的神情便知事实同他猜想的差不多,或者说还要更严重一些。
也不急着问,只是将手上的毫笔搁下,身子朝后靠去,下巴微仰,等着张进宝的下文。
“孔文毓与李满江与贺三人皆是闵州人,他们同在南亭书院读书,可当届同窗或是一左一右都没有叫向鹿鸣之人,张跃同为谨慎起见,便写了一张名册,将当年孔文毓同窗者的名字一一记下去寻访,名单上的人几乎都寻到了,唯落了一人,此人不知去向。后张跃同又辗转去芒州,到了芒州金乌县找到向大夫从前的邻居,邻居说他们的确有一子名为向鹿鸣,自小学医,不过后来向大夫与夫人双双亡故之后向鹿鸣便上了京,这其中还有一些小小的出入,向鹿鸣并非独自上京,还跟了一个向大夫的徒弟在侧。”
“徒弟?”孟砚泓终于开口,自打向鹿鸣上京,好似除他自己之外并未见着还有什么徒弟。
张进宝接着说道:“据邻居所讲,这徒弟姓谢,全名叫谢言真,来向家也有几年了,向家人对他不错,小伙子人也不错,时常帮扶左邻右舍,初到时外地口音很重,不过隔了一段时间说话倒变得与芒州人无大差别。”
“更奇的是,张跃同发现,此人正是南亭书院寻不到的那个书生。”
言由至此,孟砚泓双目一缩,连眉头也不由跟着发紧,他办案多年,多离谱的事都见过,这种事一说个开头他便能探个六七,“见春楼的人说,孔文毓口口声声说向鹿鸣曾在闵州书院读过书,二人明明是认识的。若是真的向鹿鸣,自小生长在芒州,又怎么会跑到闵州去读书。”
“对此事张跃同也去查了,因家中条件尚可,所以向大夫一直是请一位夫子去家中教书,向鹿鸣从未去过旁处读书。还有,去见春楼问的话人也来回复,说除了我们的人去见春楼查问过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清秀的公子,似女非男,穿着一身朴衣男装自称是大理寺的人,前不久也去问过这些。”
“似男非女”一听此言,孟砚泓不禁回想那日姚静檀身着的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再一想她素来与向鹿鸣走的近,知道了什么也说不定。
孟砚泓紧咬牙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姚静檀竟也会牵扯到这件事当中。
更加不知她若知道了真相是会意气用事还是会袖手旁观。
孟砚泓将张跃同查到的事从头梳理,除了还有个别疑点之外,大致脉落几乎理清,真相近乎水落石出,可偏偏此时他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三皇子,您打算如何办这件事?”张进宝瞧出他的为难,“不如将这件事交给伍大人经手吧,伍大人素来办事灵活。”
“不必经过他,容我再想想。”孟砚泓自椅上起身,慢踱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步来自窗前,透过浮白的窗纸隐隐能瞧见外头的雪光和喜气,叹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快到除夕了。”
难得冬日里连日晴天,夜色一来,空中的繁星便闪出一层接着一层,是长河中会发光的玉石,碎碎落落从南铺到北。
入了夜中,京城开始热闹起来,年脚下,皇城中,这热闹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过完,每年皆是如此。
重阳楼立于城央,是看夜景最好之处,姚静檀赶时赴约,提裙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迈上台阶。
绣花的鞋尖上左右各缝了一只绒球,像只兔子,随着她的一步一动而晃动起来。
不似它的灵动,每上一个层阶,姚静檀的心便越沉一分。
七层楼高,她停在最高处时正瞧见向鹿鸣一身锦衣官袍背对着她而立。
身形纤长挺拔,姚静檀如何也与旁人口中那个白日在书院读书,夜里跑去各处做杂工的人联系不到一处去,更与那个伤人性命的凶手扯不到一起。
就这一瞬,姚静檀试想,或是她想错了,若是她误会了,那夜的人影是她眼花,他不乐意说自己会闵州话是因为不爱多事
她的气喘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那厢听到脚步声良久才缓缓回过头来,而后才正过身,“静檀,你来了,在这里看风景当真一绝,你要不要过来瞧瞧?”
对面的姑娘一身桃粉色衣裙,腰间系嫩绿色系带,上别碎玉叮当,一走一步响,头上顶的是双月发髻,这般颜色配在一起若搁在旁人身上或就要多添几分土气,可挂在她身上便尤其好看,她肤容胜雪,自是驾驭的了任何颜色。
向鹿鸣如是想。
她未言一句,得了他的邀便上前行去,从容站在他身则,目及前方,瞧着眼底亮起的满城灯火,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银河还是人间。
这是她头一次上重阳楼,早便听说这里赏夜景绝美。
向鹿鸣望着她的侧颜许久,终于转过身来同她并肩一个方向立着,他目光淡淡扫过楼底所立大理寺的人,那几人时不时的朝楼上扫扫。
向鹿鸣一声轻笑,明明笑的是自己,说的却是旁的,“我头一次来京城,京城与我儿时想的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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