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肤白睛亮,正是小玉的闺蜜海棠的贴身婢女秋岚!
小玉顿时想到了海棠定然就在那艘船上。果然秋岚将脸盆就那样往地上一放,提起裙子就奔进了舱房,娇呼:“小姐,小姐,宋家娘子就在对面啊!”
“怎么了?”秦春雁不认得秋岚,看小玉那欣喜的模样,忙说:“你可不要一会惊一会喜的,小心孩子!”
青争却是和秋岚见过面的,这会也记起了事海棠的侍女,便对秦春雁说:“那船上有小玉的故人。”
果然不到片刻,那边船上蹬蹬蹬脚步声骤响,一个云鬓半偏衣衫不整的美人冲到了甲板上,冲着小玉喊:“小玉姐姐!小玉姐姐!”
小玉和青争一看,这不是海棠还是谁?
算起来,自从海棠去年冬天远嫁明州,她们已经有大半年不见了。
想不到无意中在这陌生的码头,竟然那么巧的就让她们遇上了!生活在信息极度发达时代的现代人,是无法理解这种不经意间他乡遇故知的狂喜的。她们隔着短短的一段海面向对方喊话,也不去顾及什么仪态礼法了。周围的人们被她们的欢喜所感染,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
“小玉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海棠双手樶成喇叭状向小玉喊道。
“明州!”小玉用同样的方式回喊。
海棠更是高兴,“到这边来,坐我的船吧!我也要回明州!”
“这——”小玉回头看了秦春雁跟青争一眼。“好不好?”她征询这两位“监护人”的意见,但眼中分明流露出极度的渴望。
青争还罢了,秦春雁却把这事细想了想,才点头赞成。
小玉并不知道秦春雁内心的想法。秦春雁胫骨昨晚和烈焰的交手,感觉到这个海盗头子旺盛的斗志,加上听说了他有仇必报的事迹,也就留了个心眼。
今天还要再走一天海路,到明天凌晨才能到达明州。若是今晚烈焰不顾伤势再度摸上船来——
换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秦春雁也点头同意了,小玉便跟船主说明了情况,一行人经过舰板移到了海棠的船上。
海棠这时终于梳妆齐整,但脸上仍有一层兴奋的红晕未曾褪去。她虽然已嫁为人妇,终究不过是个比小玉还要小的姑娘,少女心性未去,一见到小玉过来便拉着她说个不停。
秋岚反倒比去年看起来高了些,小丫头长得快,眼看着便要长成大姑娘了。近日来少见自家小姐这般开心,秋岚笑着提醒说:“小姐,你总得让宋家娘子坐下来呀。”
“对对对,你看我都乐糊涂了。大家坐,大家坐!秋岚,快去奉茶。”
海棠当日可是花街三大名妓之一。交际场上功夫可还没生疏,三言两语间就将秦春雁和青争招呼得滴水不漏,还和惠娘说了几句家常。陈富、牛彪知道里头都是女眷,也不走进,就在甲板上守卫着。
意外相逢之初的惊喜过后,小玉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海棠,这船上——除了你们主仆二人,就只剩船员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怎么海棠一个已婚妇人,也是孤身出海。难道和自己似的出来寻夫?不可能吧——
听到小玉的问题,海棠本来兴致勃勃的脸上登时蒙上一层阴云,眼眶儿红红的。
“唉——说来话长!”
原来海棠当时被观观之死锁刺激,觉得即使在青楼中贵为花魁,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女儿家终究还是要找个男人嫁了是正经。恰逢明州富豪陈继汉的柔情攻势打动,兼之对风尘生涯心灰意冷,便同意跟着陈继汉回明州,当他第二房小妾。
陈继汉倒不是个负心人,对海棠叶说得上是情深意重。可她一进陈家,就发现这家里头人际关系极为复杂。她上头一个大娘一个妾室,都不是省油的灯,且都为陈家生下了子女。不过陈继汉对她极好,吃穿用度可着性子给她花钱,还将名下的一间绸缎庄的收益全拨给了海棠来掌管。
明州地方,丝绸贸易发达,陈继汉也是做这一行起家的。娶了海棠,他就更加意气风发,又打算再出海做几桩大买卖。
谁知道上个月里,陈继汉搭着自家的贸易船出海遇到风暴,一条大船就这样被海浪吞噬,船上无人生还。海棠新嫁数月,转眼成了寡妇,连个孩子都没有。
陈继汉祖籍在吴江,她们三人带着陈继汉的子女回去给他办了丧事后,便在陈家祠堂由长辈主持分了家。
大房有两个儿子,二房也生了一子一女,在财产的分割上当然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她一个外乡女子能做什么?幸好陈家长辈还算有些良心,看在她也是明媒正娶进了门的份上,把原来归她管的那家绸缎庄分了给她,其他的家当她是什么都不用想了。
海棠带着秋岚雇了这条船便是要从吴江回明州的。谁知这么巧,就遇见了小玉!
小玉听说海棠新寡,一打量才发觉她浑身暠素,鬓角还簪了一朵白绸花。只是方才初见太过兴奋,却忽略掉了她的异样。
海棠见说完之后舱房里气氛有些沉闷,便清咳了两声,强笑道:“小玉姐姐,咱们姐妹总算又聚在一起了。你这又是为何到明州去?”海棠本以为扯开话题让小玉开心点,没想到也正说中了小玉的伤心处。小玉刚刚还在为海棠的不幸而伤怀,此刻海棠一问,小玉才想起自己的夫君何尝不是生死未卜。
小玉简单的把到严州的事情说了一遍。海棠一听宋潜在战场上受伤,而小玉还大着肚子出来寻夫,忘情的一把抓住小玉的手说:“小玉姐姐,你——也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