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殿内。
芙蓉印花绒毯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香炉,里头上好的沉香屡屡青烟云绕,腾升至半空便又消失的无声无息。
牡丹凤纹织锦的帷幔高高挂起,漆红的雕花廊柱下站着一排婢女,恭恭敬敬,目不斜视。玉珠垂帘处,隐约可窥见有两人正端坐于塌上专注的对弈着。
一盘结束后,韩湘君先捡起棋子,“母后承让了。”
王皇后神色淡淡,“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何事而来?”
“母后早已有答案,又何须再问?至于儿臣之前递交的请封奏书,想必父皇与定然与母后说过了。”
王皇后接过婢女上的热茶,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说道:“是说过了。只不过,本宫觉得,一个国公府庶女而已,封良娣未免太过了些。”
“那依母后之意,该如何?”
“本宫也听说了,此女子之前与你在北疆军中相识。一个女子,无缘无故到了北疆,又结识于你,本宫就不信,你就没半点怀疑之处?”
韩湘君笑了,“母后觉得儿臣草率?”
“本宫是担心你被狐媚女子迷惑而不自知,因此,这位份是绝不能过高,随便封个奉仪便是。”
奉仪,正九品,东宫最末等侍妾。
韩湘君放下茶盏,“前几日,儿臣收到一份密报,张御史欲弹劾吏部尚书纵容亲族在会县卖官欺民,此事孤已派人查过,情况属实,证据确凿。特来问问母后,此事儿臣是该压下去,还是该大义灭亲。”
王皇后盯着他,眼里怒恨交加,“你威胁本宫?”
“儿臣怎敢?只不过与母后做个交易罢了。”
王皇后冷笑,“看来太子真是爱极了那苏家庶女,居然不惜为她大动干戈,想不到,堂堂的太子储君竟还是个儿女情长之人。”
韩湘君也笑了笑,没接她的话,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放在上好的白玉棋盘上轻轻敲打着,耐心十足的模样。
僵持了片刻,王皇后总算先服软,为了个东宫侍妾的位份,让自己娘家人受损不值当,但也不甘就此如了他的愿,以免显得自己怕了他。
她说道:“以苏家庶女的身份,做娘娣实在过了些,你总该为蓉儿想一想,可不能委屈了她。再有,你父皇准备在明年进宫的秀女中给你选几个侍妾,皆是身家清白的官家嫡女,此时你若是将苏家女子位份抬得太高,届时让她们如何想?总要顾忌些她们的脸面不是?”
她一口气劝说了许多,韩湘君耐心听完后,又换了个坐姿,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收回来。
“那依母后看,该是个什么位份合适?”
此时,两人心照不宣,砍价也砍得差不多了,是该给个定论了。
于是,王皇后说道:“干脆就封个良媛好了,正四品,也不算亏了她。”
她话一说完,韩湘君便站起身来,“那此事便由母后做主吧,儿臣还有事,先告退。”
待他一走,王皇后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
“这个逆子!当初就该掐死他!”她捶胸顿足,“可怜我的濯儿,若是泉下有知,定当。。。。。。”
“娘娘!”王嬷嬷赶紧跑进来阻止她,“小心隔墙有耳啊!”
王皇后这才生生的忍下心里的怨恨。
“娘娘何须为了个侍妾位份与殿下为难?依殿下的脾性,若是惹急了,说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来,届时得不偿失。”
“本宫又何尝不知,可这苏家庶女,并非一般女子。依本宫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此‌女年纪虽小,却不是个有手段之人。尤其她还长了副妖媚之相,若是位份高的话,定然会对蓉儿有威胁,本宫绝不允许让皇太孙出自非王姓女子的肚子。”
此中道理,王嬷嬷自然懂,想了想,提议道:“皇后若是担心苏家庶女独占恩宠,何不妨召暄蓉小姐时常入宫?正所谓日。久生情,让暄蓉小姐往东宫走动勤些,表哥表妹的,感情不就深厚了吗?再说了,”她低声在王皇后耳畔补充道:“太子若想在朝中站稳,自然是离不得王家的支持,孰轻孰重,想必还拧得清。”
此番话说完,王皇后的心绪才又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孰轻孰重,他定是不会为了个庶女而冷落了我王家的女儿。明日,你便将蓉儿接进来与本宫作伴,就说本宫身子不好,离不得她,让她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
几日后,皇帝下旨册封齐国公府苏家三姑娘为东宫良媛,此圣旨一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自然是齐国公府,一个二房的庶女也能进皇家玉牒,成为东宫侍妾,甚至再大胆一想,他日等太子登基,便是占了个妥妥的妃位。
齐国公府连出两个皇家儿媳,啧啧,这是要翻了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