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千余里路途,谢相才和六公子几乎不停歇,一路埋头向北,终于是是在第四天清晨的时候抵达了黟山山麓的一处客栈。
六公子自掏腰包付了房钱,随后便是与谢相才草草在客栈中吃了一些饭菜,又稍稍做了一两个时辰的休整,再度整装待发,准备朝山上进军。
谢相才还未如此长途跋涉过,身子骨早已是疲软,好在能够有个客栈略作休整,否则恐怕还没有到半山腰,他就一口气上不来,径直滚下山去喽!
越是往北,气候便是越加寒冷,谢相才与六公子刚走上上山栈道的时候,已是隐隐飘落下几片雪花。
谢相才喘着粗气,和六公子一步一个台阶朝着山上赶去,刚走了百十级台阶,少年便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撑着一旁石壁停歇了下来。
前面马不停蹄的六公子,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于是顿住脚步转过身去,对着蹲在原地走不动路的少年“唔唔”了几声。
谢相才连忙摆手,“六师兄,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
“嘘~”
就当谢相才蹲不动了,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时,一个大号编织篮从他头顶飞掠而过,上面传来一道响亮的口哨声。
谢相才抬起头来,只见篮子中间站着三名模样光鲜亮丽的青年,他们神情嘲弄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放肆地吹着口哨。
少年张了张嘴,旋即偏过头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六公子。
六公子当即会意,疯狂地摆起手来,随后指向一眼望不到头的上山栈道,嘴中不住地“唔唔”。
谢相才不由在心中骂街,这天杀的六师兄,明明有上山的“云霄飞车”,却还要让自己和他这个闷葫芦一步一步走上山去!
不过六公子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见谢相才耍赖似的一屁股坐地不起,赶忙撸起袖子上前去将他拽了起来,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谢相才叹息一口气,只能哑巴吃黄连地挣脱开六公子有力的大手,运转起周身原生之力灌入腿脚之中,一步一步紧跟着自己那闷葫芦师兄。
一路上,谢相才的头顶一只有篮子飞驰而过,篮子上的门派弟子们无一不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底下穿着大袄满头大汗的少年。
他们心中都是有些欣喜,毕竟等这家伙到达了山顶,恐怕一身力气都已经耗尽了,这样一来,他们可就又少了一个对手。
六公子一边朝上走,一边微微偏头看着侧后方的小师弟,眼中复杂的神色越来越浓郁。
他在心中不禁有些责备那个平日里只喜欢喝酒作诗的七师弟了,毕竟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七师弟似乎并没有教给小师弟什么有用的东西。
谢相才身子疲软,“诶呦”一声之后被台阶绊倒,径直朝着山下滚去,足足滚下去数十级台阶,最后磕在一个歇脚的台面上。
他捂着撞疼了的后脑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
少年望向头顶台阶,心中无比苦涩与烦躁。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情啊!
如今他的体力已经是耗去大半,按照这样的损耗量,恐怕抵达山顶的时候已是没什么体力去参加封王会了!
六公子摇头叹息,立于原地望向坐在地上埋头赌气的少年。
两人皆是沉默良久。
谢相才心里清楚,这个闷葫芦六师兄铁定不会让自己走那条最为便捷的上山道路,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这一条道。
六公子长吐出一口气,就当他准备破戒开口,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身下不远处的谢相才忽然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谢相才脑海之中,数月以前七师兄让他端着葫芦上山送酒的场面一闪而过。
那是上山,这也是上山,两者有何不同?
少年暗自嘀咕,“有什么不一样……”
他抬头,看向视线尽头无数的台阶,随即心神一动,仿佛再度来到东风城的后山之上。
黟山虽高,但顶多是五个后山头,实在不济就是八个后山头,再不行十个后山头就够了吧?
那日谢相才端着酒葫芦,从城里冲到山顶,往返足足几个来回,那时候为什么感到不累呢?
“自然就是不刻意,它存在于无形之间,却又在有形之中,倘若能够做到无时无刻皆自然,那一身武功,也算是天下无敌手了。”
一个多月以前,七师兄说过的话,再度回荡在谢相才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