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落水,晚上又和外公下棋下到三更,慕容舒清第二天居然只是感觉有些倦,既没发烧也没有感冒,可见这段时间绿倚的大补汤还是有作用的。
已是深秋了,院旁的树叶落了一地,萧索的气息从那微凉的空气中就能感受得到。唯有这低矮的诸荆草依旧生机勃勃,为这小院带来满室茶香。
慕容舒清拿起一旁的剪刀,细心地为白菊修剪枝叶,身后的绿倚拿着两件衣服,左右比较,问道:“小姐,今天穿男装还是女装?”
慕容舒清茫然地回头,看到绿倚左手拿着一件月牙白的襦衫,右手一条淡绿长裙,正等着她做决定,可是她今天要出门吗?
小姐莫名的表情,让绿倚轻叹一声,无奈地举起两件衣服,说道:“今日是您与海月小姐约定的十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慕容舒清恍然,这两天是病糊涂了,想到昨天炎雨查探到的情况,海月的身份之特殊让她踌躇了一下,是去,还是不去呢?良久,慕容舒清起身,轻拍着裙角的泥土,淡淡地回道:“男装吧。”虽然海月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不过穿男装总是方便些。
待慕容舒清和绿倚再次来到越央河畔时,那艘风雅别致的淡蓝画舫早早地等在那里。两人才上甲板,那个灵动娇巧的红衣女子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开心地笑道:“我家主子等了您大半天了,快请吧。”轻掀蓝纱,将她们迎进了船舱。
今天的海月着一身素蓝长裙,墨发用白玉长簪固定着,脸上脂粉未施,跪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摆弄着桌上颜色各异的酒瓶子。虽是素衣净颜,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绝艳的容颜和高贵风雅的气韵。
海月抬头拿起一个白玉酒瓶子,轻酌一口美酒,才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慕容舒清来到海月身边,拿起另一个翠玉瓷瓶轻闻,是桂花酿,她喜欢。慕容舒清一边浅酌,一边调侃地回道:“怎么能不来,我还等着你的珍宝呢。”
海月得意地晃晃酒坛,笑道:“你还是先把曲子准备好吧,慕容小姐。”
早猜到她会查出来,尤其是知道她的性别以后,慕容舒清不以为意地笑道:“曲子早就准备好了,绿倚。”
“是!”绿倚起身,莲步轻移,在古琴前坐下。看着两位主子坐没坐相地斜靠在桌旁,绿倚在心里哀叹,怪不得小姐和海月小姐一见如故。
绿倚双手抚上琴弦,海月放下手中酒,专心听着绿倚弹奏,不知道慕容舒清这次给她什么惊喜。只见绿倚右手跨三个八度,高超的弹奏技巧,同时表现出山的庄严和水的清亮,曲子的中部,右手的弹奏如水般流畅,左手在低音位置的配合如山耸立其间;后半部用花指不断划奏出流水冲击高山的湍急,最后用泛音结尾,柔和清脆。
一曲终了,海月坐到慕容舒清身边,问道:“这首曲子轻柔优美,叫什么名字?”不同于《碧海潮生曲》的变化莫测、恢弘大气,这首曲子清丽绝俗、智明高远,细水长流间回味无穷。
慕容舒清回道:“曲子叫《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还有个典故。”她自己很喜欢这个故事甚至于多过这首曲子,是这个典故赋予了曲子更多的生命。
海月来了兴致,催促道:“哦?说来听听。”
慕容舒清没有马上告诉她,起身走到甲板之上。船已经行驶上了河面,两岸的青翠与繁华交相辉映,倒也协调。慕容舒清淡淡地说起这个打动了她,带着悲伤却又让人羡慕的故事,“传说琴师俞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其意境,之后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两人成了挚交好友。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语毕,两人一个船内一个船外,皆无语。良久,海月出了船舱,行至慕容舒清身后,清亮的嗓音若有所思,却又坚持地问道:“那你我可是知己?”
慕容舒清回头,与海月对面而立,注视着她明亮的眼,慕容舒清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要看西烈殿下您了!”
海月微愕之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她果然没有看错她。海月也迎上慕容舒清微笑的眼,坚定地回道:“你既然来了,我们就已是知己。”
海月,不!西烈月是海域的储君,慕容舒清从炎雨那得知这个答案时,也有些不能相信。海域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国家,沿用的是母系氏族制度,女子唯尊,而西烈月居然悄然来到东隅,还成了青楼名妓。她绝对是离经叛道的经典,这世上应该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与另一个国家的储君做朋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在慕容舒清看来,知己难求,身份不该成为两人结交的屏障,于是她还是来了。
甲板之上,两个各具风采的女子迎风而立,相视而笑。
西烈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来人,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