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皇山,戚灵俯身拾起一朵西岭独有的稀有植物,叫饮露花。
戚灵打趣说着几句玩笑话,这骨朵儿跟白酉一样餐风饮露,清晨时分,朝露未曦,满山草木当中,唯独它身上一点也不湿漉,可惜这种花儿太少见了。
不过白酉对此其实并不陌生,当年曾在清微山道藏阁翻过《四洲花谱》,其中就记载,此花久服能轻身,对修习飞星御剑之术大有裨益,还被称作当之无愧的西岭第一佳卉,据说是汲取地脉灵气应运而生,有股常人难以捕捉到的香气。
即便是戚灵将花朵撒手,仍旧有几只彩翼蝶扑朔,落在戚灵指尖。
拈花归去,手余香。
二人离开风皇山时,戚灵回眸望向曾纵马而下的浅云峰,浅浅笑问:“白真人见多识广,我猜你这一生中,见识过不少人,经历过许多事,为什么清微山掌教不是你,反而轮倒了那位清简真人呢,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白酉双手抱袖,凝眉想了想。
因出身低微,与清微山众多成名真人不同,最初拜师于大真人张含羽座下时,就被满山修士称之为三千年来不遇的闹剧,如今不服之人尽数身入黄土,反而唯独因自身修持“无可师法”之道,兼得长生之体。
后世中,对暗藏长生玄机的白酉一再探问之人,自然多如过江之鲫,可直到他们也一命呜呼,都没弄清其中神妙。
白酉有些惋惜道:“千年来,随着清微山祖庭香火辈辈传承,我却变得不太爱说话,兴许,与我修习的剑道有关,就是无可师,无可法,无可谈,无可言之悲欢。不过按世人的话说,叫极为低调。也是,我总不能凭借辈分,压得满山后辈真人抬不起头不是?
戚灵举起巡狩师寒烟临别赠的一壶果酒,忍不住抿了一口,“这清微山的辈分也有够乱的,毕竟有人寿满一千,有人不过三百,那些弟子徒孙,能登上清凉台的也越来越少,更不须觊觎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了。说到修士,有位清微弟子名为戚湘华,是我在玉堂时候认的一位阿爷,收养照顾我长大成人,真人可曾识得?”
白酉放低声音说道:“百年内,被清微除名逐出玄都的修士、剑师,共有五位,其中有他。”
戚灵竟愣在当场,“除名?”
白酉思忖道:“这个……你有空了,去趟天庭,问她吧。”
戚灵心领神会。
这位真人在清微山中时,砥砺无可师法的剑道,亦与山中道人隔绝出一片小天地,倚天峰上独寂寥,除了偶尔会和古灵精怪的水瑶真人打几个照面,又曾对山中何人上过心。
高处对寒雪,寂寞长生路。
戚灵想到这,就又饮了一口酒。
二人随后乘风御气,来到东丘地界几座巍峨山峦中,一直待了两个时辰。
从这里放眼东望,山脚原野上,还有御兽瓦伦一族披挂甲胄的巨象队伍,一面接一面的大纛旗铺满山坳,无疑悉数属于东丘军马。
在山巅,戚灵又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森林内密布刀兵,调遣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戚灵这才离开山峦,身形浮于原野尽头,格虎八面城郭如一粒灰影,钉在大地之上。
“那里,就是格虎城了。”
论穷极天际洞玄万物的眼力,白酉甚至要比戚灵强上许多,这是定睛日月精心修成的道体。
但论及对风中万物的感知,那么即便是白酉也得逊色三分。
甚至于就连此刻格虎城西南角墙根下的沙哑低语,戚灵若是想听,也可以凭借风势引入耳中。
“老六,你倒霉又作死,这什么也没有,居然信一个人族小孩的话,杀了他,掏出肝脏吃口算了。”
“我他妈说了三遍了,这不是小孩,是个矮人。”
对话声音从一处隐蔽的地洞口传来,紧接着有人扯开嗓子嚷了一声,“老六,里头有张人皮!”
戚灵只是随意听风,打算探知一些格虎城内外的动静,这会儿无意间听到这段对白,不由将酒壶悬在嘴角,这呆滞模样,让一向从容淡定的白酉神色有些茫然。
白酉愣道:“怎么了?”
戚灵想东想西,继而凝神道:“西南城墙角,一处透风的洞穴里,似乎有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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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草木掩映的地穴里,灰尘轻轻浮在洞口。